追忆白。
标题:
陌路,生起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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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伊丽莎白。
时间:
2009-7-17 03:08
标题:
陌路,生起彼岸花。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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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记不得那句话到底是谁说过的了,用黑色的笔仔细地抄录在一张粉色的信纸上,偶然翻看初中的同学录时,忽然在夹页中发现了它。
“一张空白的纸,即使有过微妙的折痕,云淡风清后,痕迹也会消失不见。”
那是在一本书中看到过的,摘录读书笔记,索性一起抄了下来。只是,至今仍理解不能,探不透其中的奥义。
于是那张信纸就一直沉睡在我的初中同学录中,安静地被我放在了书柜的最顶层。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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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轻轻地在新绿的嫩叶上滚动,空气中逐渐融入了阳光温暖的味道,安静整洁的街道偶尔走过一两个路人,初阳下的清晨渐渐亮了起来。
高中生活真的就如我预想中的繁重,除了每周周一到周六的上课补课外,周日上午还要去参加校外的补习班,生活如工蚁般沦为机械式工程,三点一线不变路线,越来越枯燥乏味。
于是上星期很不幸的是,周日上完补习班出来准备回家,发现自行车竟不翼而飞。愤懑地咒骂着是哪个混蛋偷了我的车,却又满嘴埋怨地一步一步走回家。
预计着下一辆自行车入库日期,大概还要在通过汇报、批斗、审核、添置等繁杂手续,至少也得一个月。于是这段等待买新车的日子里,我不得不又重新奔波于各个车站,搭公车往返。
周一,清晨。
载着一脸睡不醒的倦意,我慢吞吞地挪到车站,为了能够不耽误等车和红绿灯时间,特意早起了二十分钟。昨晚又刚好狂赶周末拖拉的作业,熬到半夜才好不容易赶完,现在的我,正在跟瞌睡虫殊死搏斗。
唉,早知今日狼狈,何必当初慵懒。还不如早早地把家庭作业写完呢。
正一手抱着车站的电线杆子昏昏欲睡,公车正好到站,继续载着一副睡不醒的死鱼眼,我将沉重的身体拖上了公车,跟着人流一起随车颠簸。
我耷拉着眼皮,继续随人流往车后方移动,映入眼帘的,是车子最后排坐着的一个男生。致使我会注意到他的,是他的那双眼睛,犹如一块黑玉般,漆黑空洞,深不见底,仿佛可以吸纳周围所有的黑暗。
我不禁暗自倒抽了一口气,那张漂亮清秀的俊脸上居然一丝表情都没有,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地面对前方,樱花般漂亮的嘴唇略有些泛白,贝齿轻轻地咬着下唇。
那深邃仿佛望不见底的眸子里,直洞洞地看着我这边,令我挪移不开视线。忽然男生的左肩上靠过来一颗脑袋,有着微卷的棕色长发。
娇小的女生靠在他的肩头,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那一瞬间,我看到原本男生僵硬的面孔,突然柔软起来,就连苍白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啊!快放开我!”
我的身后突然响起不协调的声音,把我的注意力猛地拉了回来。转过身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被一个男生抓住了手腕,正愤怒地大声嚷嚷。
“快放开我,听见没有!不然我报警了!”中年男人狠狠地威胁道。
男生扬了扬眉毛,不以为然:“好啊,随便你。”然后抓起那男人的手腕,晃了晃他手中的钱包,微微一笑,“可惜不知道警察最后到底会抓谁?”
我微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演的哪出的戏,那男生好像是同班的同学,名字是叫夕阳吧……好像。只是觉得那中年大叔手中拿着的钱包怎么这么眼熟,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在用
Hello Kitty
的钱包,居然跟我的钱包一模一样。
呃、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我连忙低头检查我的书包,果然发现书包拉链已经被人拉开,而且我最亲爱的钱包居然瞬间移动到了那大叔的手里。
“啊,那是我的钱包!”化三步并作两步,我冲到那两人面前,一把抢过中年大叔手中握着的钱包,打开一看,正是我前男友希夜的照片。啊,这个可恶的家伙,他居然是一个贼,而且差点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得手了。
“夕阳”看到我的出现,更是扬起了胜利的微笑,一副“看你还想怎么抵赖”的表情盯着那大叔。而听到我的证实后,车里的乘客们也都对这个偷钱包的大叔指指点点。中年大叔刚才的盛气凌人早已大势所去,顿时垂下了脑袋,哀怨地瞅了一眼“夕阳”。
“数数看数目,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夕阳”好心地提醒我。
我赶紧低头检查钱包,发现没任何东西丢失,便对他摇摇头,微笑着表示感激。“太谢谢你了!夕阳同学。”
“夕阳”顿时满脸黑线,尴尬地点醒迟钝的我:“是哲阳啦!我不是落日啊。”
“啊?对不起!我记错名字了!夕阳……哦不不,哲阳!”
“……”哲阳皱眉。
从警察局出来。
“唉,这年头社会太不安定,犯罪率持高不下。”我双臂抱起来枕在后脑勺上,仰望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
“嗯。”哲阳一只手拖着下巴,若有所思,“见义勇为算是正当行为吗?”
“当然了,这还用问吗。”我纳闷地看着一脸凝重的他。
哲阳的表情忽然舒展开来,微眯着眼睛笑着看向我:“那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迟到了。”
“啊?不是吧!!!”怎么不是呢,手表上显示已经九点了,方才还慢慢悠悠在街上漫步的二人,此刻正百米冲刺式的朝学校狂奔。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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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无奈加上头顶布满黑云,我用相当鄙夷的眼神无视掉周围叽叽喳喳的鸟语。
班里面今天迟到的同学又不单止我和哲阳两个,只是当我们一起冲进正在上数学课的教室时,班里面原本的一片死寂在看到我们二人的同时出现,顿时炸开了锅。我隐约好像看到数学老头手中紧握的粉笔有了怪异的扭曲,以及班里面同学仿佛终于看到了好戏,一齐朝我们投来好奇且兴奋的目光。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哎哎,浅夏,快说快说!你跟哲阳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呀?”
“是啊,我都吓了一跳呢,才开学几天啊!”
“浅夏你们的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哦,恭喜你们成为我们班里的新一对!”
“其实我原来还觉得哲阳蛮不错的,不过看你是我姐妹的份上,让给你啦!”
“喂喂,你什么时候看上那个小子的啊?”
叽叽喳喳……咕叽咕叽……哇哇啦啦……
“浅夏,说话啊,别装死啦!”我的同桌美佳用胳膊肘子捣捣我的胳膊。
“美佳……”无限哀怨的眼神,“可不可以借我一把刀?”
“什么?”
“让我自杀死了算了。”我顿时瘫倒在桌子上,真想抱着桌子角就啃。“我比窦娥还冤啊,我跟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嘛!”
一群人集体投来不屑的目光,明明就是一副“没怎么样,那你们干嘛早晨一起迟到?”的嘴脸。
“我说过啦,他只是帮我捉到了偷我钱包的贼,然后从警察局出来于是就迟到了。”我趴在课桌上,委屈地望着大家,无辜地期待着换取众人的理解。
于是,众人们马上换上一副“噢
~
原来如此
~
竟然是英雄救美
~
”的恍然大悟。
再于是,我立马有了想掀桌的冲动,虽然被众人称为“美女”我本人是很欣慰。
日子不知不觉地慢慢摇晃,已经渐渐进入了四月中旬,空气中流动的风也越来越温暖,天气预报预告这两天是樱花盛开的时期,所以除了会看到空中飘舞的柳絮外,还可以看见粉色的菱形花瓣飘飘扬扬地落下。
天亮得也越来越早,每天清晨在公车上,也可以看到道路两旁的樱花树,远远望去,粉红色的一条街,天空也好像会被染成粉色。
“你说,为什么樱花只有在这个季节里才开放?”众人们所谓的“英雄”发话了。
我坐在座位上,抬头看看站在旁边的哲阳,再转过头透过玻璃看向窗外的樱花,“不知道,大概是樱花怕被扣工资吧。”
“扣工资?为什么?”哲阳收回远望的目光,好奇地低下头看我。
“呃……”我含含糊糊地,两手交叉十指缠绕起来:“大概是上帝让花神掌管众花,所以让他们几月开花,那个花就得几月开,不然上帝就要扣他们的工资。谁叫人家是
Boss
呢,樱花肯定就是被指定四月才开的花。”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点同情地望向窗外的樱花。
安静……
我奇怪地看着没反应的哲阳,只见他好像在看怪物一样地打量我,最后用一种特寒心的肃穆表情叹了口气,“你是从火星来的吗?拜托你赶快回你的星球去吧!”
“哎,我好心给你解释,你这是什么反应!”真是好心没好报,不就是开个玩笑吗,至于这么损我么。
“是是是,谢谢浅夏大人给予的解释,吾等很欣慰。”这家伙强忍住笑,正好看到坐我旁边的大婶下车,便到我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基本上每天早晨搭公车去学校的路上,都会跟哲阳同行一班车,他在我后面一个车站上车。正好有个人天天陪我坐车,也不会那么无聊了,至于众人们对我们俩关系的误解,也已经被我们默默屏蔽掉了。反正本来就没什么的,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他们说去好了。
每天我除了会和哲阳同一班车外,总会早早地看到那个面容苍白、很漂亮的男生,他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漆黑深邃,而他的旁边总会有个娇小可爱的长发女孩,依靠在他的肩头,然后一直坐车不知道要坐到哪里,似乎很远。
那个男生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很安静,我从来都没有听见过他说话,他们两个总是很安静,女生也是安静地靠在他肩头,仿佛睡着了,鲜少见到她是醒着的。
窗外的阳光是那么的和煦温暖,穿过玻璃照在身上很舒服,有细小的浮尘颗粒在光线下漂浮,侧过头看到哲阳不知何时竟然靠着窗户睡着了,金色的光线在他的侧脸上斜斜地被切了下来,可以看到他高高的鼻梁,纤长的睫毛在车的颠簸下微微颤动着。
其实,这小子要是仔细看,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帅。我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被同学们“误解”其实感觉也不那么坏,毕竟人家男主角长得确实不错嘛,对的起观众啦。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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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哲阳一张放大特写的脸,他好看的眉毛此刻却弯曲成了不规则的曲线,欲言又止地拍拍我的额头。
“……怎么了啊?”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大哈哈,我磨蹭着坐直了身子,微眯着眼睛朝四周张望。银白色的阳光铺满整片海滩,金色的细沙被海浪一下吞噬一下吐出,透过耳膜蹭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这里是哪里?”
“我还想问你呢,”哲阳无力地揉揉太阳穴,“怎么连你也睡着了?我们直接都到终点站了。”
是你自己先睡着的吧,怎么好意思说我。我心里默念。
我看看手腕上的表,不多不少,正好上午九点。指针缓慢如沙漏般慢慢漫过一格格,周而复始地漫过一层又一层,年华就在这里被渐渐耗尽。
空旷的车厢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司机不知何时离开的,耀眼的光线穿过玻璃打在车厢内,满目都是温暖的奶白色。
“既然已经迟到了,我们不如下去走走吧,好久都没有来海边了。”我站起身,抓着镀上一层银漆的把手,光在金属上面反射出更亮的光,有些刺眼,看不清后面哲阳的表情。
“嗯。”似乎是微笑的,他的唇角有遗留下弧度的痕迹,弧度有调侃的味道,“当心不要掉海里去了,被鲨鱼卷走了我可不去救你哦。”
“切,谁掉海里还不一定呢,你要是被发情的母鲨鱼非礼了,我会记得替你拨
120
的。”在哲阳的脸色暗下来之前,我一只手抓住扶手,掉头就往车下跑,只见后面某个家伙杀气腾腾地来追。
银白色阳光下,金色细沙滩上,海浪仍然一前一后地漫过我们的小腿,浸湿了小腿和鞋子,春季的海水打在皮肤上仍然感觉到凉,细微的感官刺激着神经,使脚步更加地加快了。影子被拉长在沙滩上,一前一后地互相追逐着、嬉戏着。
后来我干脆站在海里,海水刚好漫过我的小腿肚,裤管被高高地卷起来。面向大海,敞开手臂,迎着海风宽宽满满地承接着气流,仿佛全部都尽收于怀里。哲阳慢慢走近我身边,站在我的身前面对着我,银白色的阳光被他高大的身体遮住,我被笼罩在一片淡灰色的阴影中,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在做什么呀?难道是想拥抱大海吗?”他疑惑地挡在那里,不退去。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我干脆闭上眼睛,明白色世界瞬间被黑暗遮盖住,遗留一种肉色的微红盖在眼皮上,能微妙地感觉到血管的流动。“如果有天你失明了,世界万物的美好鲜艳,你终于再也看不到,你的世界唯有一片黑色的静寂。你会怎么做呢?”
海水哗哗的拍打在沙滩上,忽起忽落,明明快速地涌上岸来,却又匆匆退去,不做丝毫的停留,留下星星点点的沙石或是贝壳。海鸟咕咕地叫,依稀听到叫声从前方绕至后方,再从后方回到前方。大抵感觉到鸟儿在头顶天空的盘旋。
我们之间突然沉默了,在短暂的安静之后我轻轻睁开了眼睛,却始料未及地被一双修长的手臂揽向前方,我的身体就这样顺着惯性向前倒去,最后跌进一个清新的怀抱里。茫然间耳朵听不真切的心跳声,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我的脸也跌进了一片阴影里,深深地埋了下去,这次我清楚地听得到哲阳的心跳声。
有着平稳规律、铿锵有力的心跳声音。
“如果有天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再也不会因为看到世间万物的光鲜而快乐。我仍然希望我爱的人能够比我快乐、幸福。”
哲阳的声音仿佛那么近,却又似乎那么遥远。我的心情渐渐地安定下来,也许我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光与影之间尽有一些迫不得已、差强人意的无奈。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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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几日,总也感觉来自同学们的眼光略有些不同,偶尔一些女生投来的微笑总是让我感到意味不寻常,而我那几个昔日的八卦死党们,也都是神经兮兮、神神道道。尽管我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可似乎这次又与以往不同,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一样。
当我正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温习课本,旁边的美佳、奈理和千岁对着窗户外面指指点点,再回头小心瞅瞅我、保持较小音量足以不让我听到地说着什么。终于,对此我忍无可忍了。
“喂,想说什么声音大一点,让我也听听。”
美佳显然被我吓了一跳,委屈地看着我皱起的眉头,欲言又止。直性子的奈理抢了先:“我早说告诉浅夏就好了吧。浅夏哦,你先别生气,给你看一件事情。”说着,就和千岁一左一右拉着我小心翼翼地躲到了教室门后面,我莫名其妙地跟着她们一起向外张望。
走廊的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男一女,距离相近,举止亲和,似乎熟悉地聊些什么。男生身材修长,瞳明齿白,有着好看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女生娇小纤瘦,棕色的长卷发垂至腰间,闪亮的大眼睛镶嵌在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上。
千岁好奇地小声问:“哲阳旁边的那个女的是谁啊,听说几天前她向哲阳告白呢。他们不会交往了吧?”
奈理给了她一拳头,狠狠瞪了千岁一眼:“谁让你多嘴的!你哪里知道人家交往没交往?!”然后赶紧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浅夏,你别多想,他们应该没什么。回来你好好问问哲阳就好了。”
奈理努力朝我微笑着,似乎想以此感化我,因为现在挂在我脸上那凝重的表情,足足让她们内疚告诉我这一件事情。我望着那卷发女生,幽幽说了一句:“那女生我认识。”
接下来她们内疚的赔笑顿时凝结成了一块结了疤的茄子,青着脸且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最后我退回了身体,回到了教室里,对她们那匪夷所思的脸说:“其实我跟哲阳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们显然不信,我也懒得去解释。
我想也许我明白了。一些事情总会有它的事违人愿,也会有它所开始的初衷,这些初衷兴许是会有自私的、善良的、单纯的、欺骗的……但都不要怨天尤人、自哀自怨。谎言是一面镜子,镜外的是自己,镜里的是别人捏造的自己。当妄言被一点一点揭露戳穿时,那面谎言也会在镜崩像碎后,变成残骸的碎片,流向虚无之地。
你说我说得对么,哲阳、九夜。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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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哲阳在放学的时候,依旧习惯地在教室门外等着我时,我不得不收起真正的自己,假装天真无知地走出教室,微笑着示意说“我们走吧”。他也安静地点头,接过我的书包,像个骑士一般站在我的左边,流波温柔地一起走出校园。
兴许这个时候,学校里还有一些人会认为我们是很甜蜜的一对,认为站在暮色夕阳里的我们很登对、很恩爱。然而他们错了,大错特错了。
我们步行途经往日的车站时,我却径直地穿过站台,继续向前走去了。身后的哲阳对此一举显然很意外,他试图小声叫住我,我却装作没有听见,无奈哲阳也就放弃乘车,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晚霞也已退去,红彤彤的火烧云喧嚣着也已安然跃过了地平线。繁星点点挂在银河上,暗蓝色的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星星。
我们一路沉默,各怀心事,不知不觉已走到哲阳家附近。我们终于打破沉默,他说继续送我回到家,我却执意拒绝他的好意。来回推搡着,一直没有结果。最后哲阳按耐不住内心的疑问,终于先开了口:
“浅夏,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我没有。”
“……”
“你回去吧,我也要赶紧回家了。不早了。”
“浅夏……”
“什么?”
“你是不是今天看到了什么?”
“我没有。”
“我们交往吧。”
“……哈?”
“我喜欢你。浅夏。”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是谁?”自嘲地嘴角扬起来,我轻笑,即便内心此刻抽痛起来,笑容依然肆意不屑。“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他的肩膀僵硬了一下,神情被夜色所掩盖,“你难道还对那个人念念不忘?”
他没有提及,但我明白,在我的钱包里有着前男友希夜的照片,曾经在他帮我抓住偷钱包贼的时候,他看到过。
但如果单纯的只是这样,那该庆幸有多好。
可惜在所有人都认为我是那个最幸福的无知者时,然而我却阴错阳差地什么都知道了。就连现在面对哲阳的告白,也已经无动于衷。我苦笑起来,辜负了那么多人的好意,倘若幸存者只有一个,那么受害者也不缺我这一个。
我只是希望,在所有人都认为可以解救我、为了我而牺牲自己的幸福时,亲手毁灭自己来解脱所有人。
天色黑得很迅速,雾气缓缓漫了上来,浅淡地缭绕在小区上空将夜空切割成一块又一块的电线四周。陈旧而又照光不足的暗黄路灯,刚巧在我们头顶打亮,模糊地辨认出路灯电线杆上被贴着治疗各种癣疮的野广告。
胸腔的微妙痛感被时间恍惚地钝化之后,失去了敏锐的知觉。就连脸部早已僵硬的笑容,也渐渐丧失了面部肌肉拉动的方法。似乎我依然笑意,却十分不搭调地别过脸去。
“是啊。我仍旧忘不掉希夜。所以……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交往。”像是鞠了躬,却因别过去的脸而显得身体的方向倾斜地不自然。
像我这样直接明了地拒绝方式,他一定不会对我纠缠不清,我们都明白的,这场所谓善意的骗局中,按照牌理被安排在一起的两个人,顺从了是会使所有人都不幸福的。而这样的拒绝,至少会让在两岸犹豫不决的哲阳好过一些。
嘴角笑得发了疼,好不容易缓和的知觉又再度附上丰富的感官。眼里吹进了沙,我知道不能揉,一旦手背上揉出某种情感肆意的水泽,那么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我迅速地转过身想逃,迈出几步后却又想起他手里拿着我的书包。低着头回去去扯,可无论怎么拽,都牵拉不动。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浅夏。”路灯的光线太暗,他的脸深埋在刘海阴影下,白色的衬衣上第二颗扣子脱了线,纽扣不知何时脱落不见踪影。深色的制服外套,透着一种洗衣粉好闻的柠檬香。
我抬起头,仰起脖子的动作带动了眼睛的律动,好在灯光很暗,律动下被拉扯出的透明液体才没有被谁瞧见。眼前这个干净温暖的男生,他被灯光打在发间映出的暖黄色,莫名地让我觉得很好看。一直以来觉得楼下道路两旁的路灯暗得很凄惨,但此刻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它让一些东西附上朦胧感之后,是那么温暖。
我用手轻轻揉了揉哲阳柔软的头发,很凉很滑顺,眼泪被夜晚凉薄的空气也风干,我努力发自内心地对他微笑,像是在安慰一个丢了糖的孩子。“其实,我都知道。你们不必瞒我,九夜只是希夜的妹妹,并不是女朋友。是吧。”
长久以来演绎的戏码被拆穿,哲阳惊慌的眼睛露出刘海的阴影,直直对着我安好的微笑。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样,事不关己,我看着他的头发,继续轻轻地揉弄。
“回到九夜身边去。你们是无辜的,无须为了希夜善意的谎言而牺牲自己。我知道希夜眼睛失明后,做这些只是为了使我离开、从此不再拖累我。所以……”我没有勇气去与哲阳的目光相交,手指顺着刘海滑至他的额前,手掌捂住了他有着纤长睫毛的眼睛。
“所以……所以你不用对我说喜欢我,我知道你是在配合他们一起骗我。”湿湿凉凉的液体在心突然抽痛一下后流了下来,血液像被什么堵住,横亘在血管里使得心脏仿佛供血不足。他的眼睛被我捂住,我不想被他看到我这副窘态。“我不想做狡猾的人,不要把我的幸福建立在你们所有人的痛苦上,这样我只会内疚,却不会真的幸福。我们是该回到原来各自的生活里去了。再见。”
我另一只手从他僵硬的手中迅速的抽离出书包,转过身去用最快的奔跑速度使自己消失在哲阳的视界里。当关上家门、上气不接下气地抱着书包坐在玄关的地板上时,才惊然发现一只手心里冰凉的湿意。
七
.
新的自行车圆满的入库。出乎我意料的迅速,在感到终于从乘公车中得以解脱后,却从心底抽出一股凉凉的失落。
生活恢复了平静,依旧照常周一到周六完全规律性的上课、补课。周日的补习班被取缔了,换做是请了家庭教师来家中进行单独补习。从此跟公车上学的生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周日下午补习结束,被母亲叫嚣着被命去超市买东西跑腿,才发现车库里的自行车消失了踪影。
“哦,车胎上午被你爸骑爆了,他推去补胎了。你坐车去买吧。”母亲靠着门幽幽地说着,转身回去丢给我一张
IC
卡,“快去快回哦,晚饭还等着材料呢。”
我站在车站对着母亲写给我的购物单子一个劲地翻白眼,晃晃悠悠的某辆熟悉的车辆靠站,顺着人流的爬上了车。
夏季的炎热悄无声息地铺天盖地而来,车子里开了冷气,一上车顿时感觉身上凉爽许多。我不经意地走到了车厢的后排,却看到那张熟悉的精致面孔。
那个眼神漆黑空洞并且一直直视前方的男生,很安静地坐在最后面一排,天热了,他的白衬衣换成了干净清爽的白色
T
恤。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却已不见昔日靠在他肩头熟睡的卷发少女。表情永远安淡宁静,没有波澜。
我走上前,依着他身旁的空位安静地坐下。依旧可以闻见熟悉的洗衣粉香味。
“好久不见了。还好吗?”
听到我的声音,他却丝毫不意外地微笑,唇齿间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嗯。还好。你呢,浅夏。”依然是话不多,却很温暖的人。
“就那样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周一二三四五六七都在上课的人。”看到他的刘海上有一小片柳絮,习惯性地伸手摘了下来。却突然觉得心很疼,以后的时光里,面前的男生却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头发上是否沾有草叶,只能身边有个人好心地为他取下。
“希夜,以后我来照顾你吧。我已经很刻苦地在念书了,照这样下去一定能考进医学院,也许能有办法治好你的眼睛。”我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感觉到他轻微的一颤,便握的更紧。
车子突然刹车停靠,车门哗啦一声打开。一波人流从后门下去,又一波从前面上来,空气流动带来阵阵热气。自家门上车行驶后的下一站,上来清爽的高大男生和卷发的娇小女生,他们手挽着手,似乎在说笑,一直呆在车厢前排。
我看着哲阳和九夜,似乎在心里终于融化了什么,突然感到如释重负。取而代之的感觉到手心里握着的那只手,终于开始有了温暖的温度。
车子使动继续前行,颠簸中,前方的男生无意间回转了身,纤长的睫毛在侧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他看到了我,应该是我们。很安静地冲我笑了笑,然后把头转开面对身旁的女孩。
我脸上遗留着回敬的微笑,默默看向窗外。这条曾几熟悉的道路旁,樱花早已凋谢,茂密的枝叶爬满了树梢,蓬勃抖擞的新绿,在阳光下鲜翠得那样耀眼。
那些花都是我在迷途中误闯入的彼岸,开放出艳红色的曼珠沙华。它们伪装成粉嫩缤纷的幸福之花,妖娆馋诱的将我流连于彼岸,却忘却这一条终究是道陌路。
作者:
央ˇ尚
时间:
2009-7-17 11:00
曼珠沙华那花一点也不好看
作者:
Barbra.
时间:
2009-7-17 12:52
血色的花儿,象征的着爱情的荆棘载途。
作者:
伊丽莎白。
时间:
2009-7-17 22:52
通往黄泉之路的花朵, 也引着爱情走向冰天雪地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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