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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9-8-12 18:00:0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那应该是很遥远的回忆了。就好像牛皮纸上面细微的褶皱。
有关盛夏的念想。有关我的名字。有关颜色。
有关我的太爷爷。
在我出生的时候,他便已经失忆。老年的痴呆侵袭了他的大脑,就好像一把粉笔擦,把他之前的所有亲情,念想,以及不愿意遗忘的东西统统抹去,之后便只余下一片苍白,一片空白。
我记事开始,他的脾气就是很暴躁。就好像一个得不到玩具便歇斯底里的孩子,稍微的不如意,便可以使他大动肝火,掀翻桌子,打坏一些易碎的物品。而这些暴躁,多半是因为他想记得,但是他的脑海却不允许。于是他恼火,恼火自己记不得他生命中珍贵而重要的部分。却最终无可奈何,独自叹息。
他是糊涂的,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儿子女儿的名字,并且经常做错事情。例如将大小便弄在裤子里,将没有剥皮的荔枝吃下去,以及流着口水的痴痴的傻笑,并且喜怒无常。他的床前经常挂着导尿管和尿袋,疾病随着岁月的增加而更加肆虐的侵袭他的身体与头脑,将他折磨成一具嶙峋骨,挂在岁月里是忧愁的轮廓。
他的屋子在四合院偏西的一个小房间,不足十平米便是他全部的天地。他的眼睛永远都是浑浊的,透出一片生命尽头的死灰色。他很少出门,因为严重的骨质疏松,他几乎无法走路,唯一的行走,就是缓慢的拄着拐杖到院子里,晒一晒太阳。这个时候的他是安静的,阳光在他的身上流转,投射出大大小小的凹凸阴影。那只毛色枯黄的老猫蜷缩在他的脚下瞌睡,蜷成一团的身子缓缓的起伏。这时候他的眼睛里,才会隐隐现出一丝熹微的光亮。让他觉得,生命还有那么一点意义。
他似乎很喜欢我,每次我去他的屋子里玩,他总是会叫住我,让我陪他一会。我便听话的坐在他身旁的破旧藤椅上,听他不成章句的絮叨。虽然大部分的时间,好动的我总是会发呆,想着田里的高粱杆上会不会落着蜻蜓,想着去河边放我的纸船。而他的那些嘶哑阴暗的童话,我总是听了一半,忘了一半。但他却并不太在意这些。他只是述说,永无止尽的述说。他太过于寂寞,需要有一个人来听他的故事,把他曾经的那些装进去,就好像把水倒进岁月的瓶子。于是在那个漫长的夏天,一个老人,一个小小的孩子,与绿得滴下水来的爬墙虎,就成了最安静的记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平静的,如同月夜下的大海。那些肆虐的脾气,那些无法满足的歇斯底里,全部都消褪的不见踪影。那一刻,他只是一个孤单的老者,不停的讲着只属于他的那段历史。
然而他却始终未记得我真正的名字。他总是叫我红,红。而我则不喜欢这个名字,亦如我不喜欢红色。总觉得它太过于浓烈耀眼,让我无所适从。我喜欢蓝色,那种恬静的大海幽蓝色。安静,并且祥和,和我的名字一样。蓝,蓝。
我曾经在他面前无数次的抗议,告诉他我不叫红,我叫蓝,蓝。而他却一次次的忘却,一次次的叫错。后来我也就慢慢的失去了耐心,任由他叫我红。反正自己也不痛不痒,索性就习惯了。而当他叫我红的时候,我能清楚的发现,他的眼神里有一丝痛彻的留恋。然而年幼的我却并没有在乎,我所在乎的,只是如何玩耍,并且不被母亲责骂。至于他对与我的称谓,我只是将它看作是他失忆的一个产物而已。
他和我讲他年轻的时候闯关东,在十六岁的时候独自一人推着板车和乡亲们从山东菏泽一路走到黑龙江。途中经历过拦把子(土匪)差点丢了性命,遇到雪灾被困在山林里半个月,只能依靠棉衣里的棉絮充饥。就这样一路坎坷的走过来,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生根,一直到现在。而我的脑袋里却在纳闷,以为他在对我说谎。人怎么可能靠推着板车就走那么远呢?怎么可能咽得下去干巴巴的棉絮呢?但是自己也并没有在乎,只是当作他上了年纪的妄言而已。
我六岁的时候因为要上小学,离开了乡下。也远离了他的身边。那些过去的记忆早已忘却,在陈年旧事里发黄变脆,不成章节。然而他叫我的腔调却一直在耳边,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被我想起。
他那样叫我,红,红。
再后来回去的时候,是在我十二岁的暑假。他离世。和父母一起坐上北行的汽车,辗转六七个小时。由于晕车不停的呕吐,身体瘫软。在蜷缩在车子后排座位上的时候,看见窗外快速掠过的电线杆,以及大片大片浓郁蔓延的麦田,在夏季灼热的空气里,一点一点的晕开粘稠的色泽。我突然想起他曾经和我讲起他老家的高粱地,也是这样的浓郁,挺拔,一眼无际。到了秋天的时候,他们就变成血红色,好像大地的沸腾血液,灼烫了庄稼汉子的视野与神经,让他们的性格朴实,并且粗犷,让他们的脸庞黑里带着浓郁的红色。那种来自生命最初的红。
红。我开始念起他给我取的名字。
在看到他躺在白色被子里安静的脸庞的时候,我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眼泪,也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我只是觉得他终于走了,告别了哪些困扰他生命残年的疼痛与遗忘,终于抵达他该去的地点。我只是平静的跪下,磕头,没有一丝眼泪。父亲斥责我为何不哭,我说,我哭不出。
之后我的脸上,便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却没有痛彻的感觉。
后来那些零碎繁杂的事情,一股脑的填充进我的脑海。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子的混乱起来。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与那些前来吊唁的人寒暄,已经不记得那些苍白的哭泣的脸。在大片大片交织起来的记忆中,唯一清楚的是一个人躺在灵堂为他守夜。
不能睡觉,不能关灯,要一直一直的坐着,每一个小时点一炷香,烧一些纸钱。点着灯是害怕他走的时候路太黑会跌倒,为他烧纸钱,是为了买下他去另一个世界的路。困意不断的侵袭,连连瞌睡,在脑袋猛地低下去的时候又一下子清醒过来。蚊虫在身上叮咬了无数的疙瘩,暗红色的痒意。
在将近凌晨的时候终于熬不住而睡着,梦见他前来和我告别。
他只是简单的对我说,红,我走了。之后就慢慢的转过头,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未知的黑暗里去。
然后一下子惊醒,突然间眼泪就不受控制的逆流。在漫长的夜里,化为黑色的粘稠的湖泊,一路向着地下的黄泉。
在他逝去后的第三天,收拾他的遗物的时候,在他的床底,发现一个被手绢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已经发黄的黑白照片。那上面是一个微笑的小小女婴,眼睛发亮如同琥珀。照片背面只有一个已经褪色几乎看不清的字迹。
他写着。红。
然而那个女婴,却不是我。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知道了那个故事。那个关于红的往事。
原来在我之前,我的父母还孕育了一个女婴,他无比喜欢那个婴儿,给她取小名叫做红,为她买各种各样的红色衣服。樱桃红,橘红,玫瑰红……他想把那个女婴打扮成只属于他的红,红得和他老家的高粱一样,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然而就在他的红周岁的时候,红却得了麻疹不治而亡。从此他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嚎啕哭泣。就这样,他慢慢地开始失忆。直到我的出世开始让他变得开心,他以为他的红又回来了,那个让他牵挂的红又回来了。所以他才会不知道我的真名叫做蓝,而固执的叫我红,红。他的世界里,只有那唯一的红色,就像夕阳落下前的晚霞,照亮了他人生里最后的路途。
我想起了那篇文章【你的名字叫红】
是的。我的名字。叫红。
沙发
发表于 2009-8-13 11:58:51 | 只看该作者
嗯。我也喜欢蓝
那 红 不只是颜色的区别那么简单
是份感情的寄托吧
3
发表于 2009-8-13 14:38:14 | 只看该作者
红.一个明媚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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