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记：听我讲一些故事

舒天佑

空城记：听我讲一些故事


壹
我梦见你，却不想梦得太轻易：
我如此困倦想要睡去，假如长睡不醒只担心吃不到明天的早点。我梦见你，却不想梦得太轻易。像毛虫般的蠕动，弄脏了肥皂味的床单。玖号公路两旁的野草疯狂生长，蓝皮卡车停在中央。棉花填满了白色的裙子，半靠在我车头的油腻。没有任何接触的观望，弥漫在车灯闪烁下的荷尔蒙如同实质。

贰
村子：
我在六点钟就早早醒来，穿好朴素的衣服，打开用木板拼凑的最牢固的门。
我把土壤蔬菜花草以及牛羊粪便专属宁静的气息伴随整个世界的生机努力吸进肺里。
我像个得意的将军认真视察我饲养的鸡鸭鹅牛马并像个小农民恶毒的咒骂偷腥的黄皮子。
我挑着水桶去小河边盛水我蹲在河边梳洗可以看见河底鲤鱼鲫鱼欢快地向东奔跑。
我一桶桶地挑水压弯了薄薄的扁担盛满水缸然后喂马浇菜跟隔壁的胖大婶没头没尾地侃大山。
胖大婶她那口子吆喝了声她就匆匆的进屋操持农活手上忙东忙西还不住地和炕上的骂骂咧咧。
老村长扛着锄头正要下地干活见我站门口发呆就和我聊起了今年的收成和邻里间的七零八碎。
临走了又回头跟我说胖大婶她家那小兔崽子昨天夜里又摸进了张寡妇的门。
我发现我忘记了吃早饭就进伙房随手拿了隔夜的馒头啃起来馋得窝灶底下的老狗黑子直叫唤。
我发觉我无所事事就骑上我的小母马到南山坡上放羊懒洋洋得哼起谁也听不懂的歌谣。
我把脸贴在马儿的鬃毛上安全地睡眠我的羊群环绕在周围慢腾腾地咀嚼青草.
我的小母马颠跳了下把我惊醒才发觉太阳已经悬挂在头顶怒气冲冲似要把我这懒鬼砸瘪。
我哂笑了下慢腾腾的回到我的村子和每个人打招呼然后把羊赶紧圈里把马栓进厩里。
我抱着柴火去伙房烧菜弄得烟雾缭绕才端着一菜一汤一馒头出来。
我喝着农家自酿的清酒竟然微微醉了摇晃到炕上裹着被子笑出声来哭可以痛哭笑可以大笑我已经很满足。
我开始钻研古诗泛舟书海给远方的朋友通信晚上胖大婶要我去她家吃饭我推脱不过。
她那鬼魂的小子也在桌胖大婶那口子敬了我杯酒要我教他儿子读书写字。
混小子不情愿挨了胖大婶那口子一耳光后不再说话我也只好同意他们的请求。
我满身酒气但是没有喝醉回到院里拍拍我的小母马添些草料就回屋躺下。
我想起明天周婶邀我一起去县城买些家什后天还要和城里回来的老部长去钓鱼。

叁
如果有那么一杯酒：

世界都在昏睡只剩我不能心安
我喝了太多的酒
啤酒白酒红酒没有饭菜
让我醉吧请由着我醉这一夜
我却在凌晨的两点钟醒来
肾虚的高楼仍然满脸堆笑
三点钟我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说喝了它喝了它跟我走吧

肆
我已经不想再写诗：
我不敢想就那样地奔跑
沙漠或者河流搭乘着苍老的力量
涌进我的村庄
鸡鸭白鹅拉磨的毛驴
和我一起欢快地呼吸
破旧的案子上平摊着一本书
被秋风吹乱了页码没有人再去读它
我跑啊跑着哪
却怎么也追呀追不上它
这暗淡的阳光洒满我的胸膛
就这样
活生生的激流 寒冷或者炎热
我写不了赞美你的诗
直到我可以骑上我的小母马
我可以在马背上吼着毫无节奏的小歌
那肥沃的乳房耀花了我的眼
我不敢再写诗
直到我弄脏的白衣服晒干
或者那身鲜衣都生出洞来
我纵马在草原
连马背上都生出阳光来
耕田读书种菜写字
我富有得无人可比

伍
早出摇桨撒网 晚归温酒煮鱼 ：
这句话是前天路过一家鱼馆看到的宣传词，与此差不多的时间，一个要好的朋友做了个BBS论坛取名叫：蓝天白云小村子，并且托付给我一个板块。
已经很久没有摇动过笔杆或者敲打键盘，没有专注地去写字。不断尝试再去写些小说也好散文也好，但所有的情怀被提前抽干，以为再也无法书写纸上，沮丧很容易摧毁一颗心脏。
理想的种子不论在尘世被浸染多久，即使堆积了沉厚的土壤，只要努力地浇灌给养，依旧可以生长成茂盛大树，枝叶通天。早出摇桨撒网，晚归温酒煮鱼。一句话便给了我一个暂新的勇气，重新种下心脏最底层的树苗，给以时日得以参天。
蓝天白云小村子。也许是看多了海子和三毛，15岁起在灵魂里开辟了一座村庄。这是落后淳朴远离喧嚣的乡村蓝天白云温暖并且不会灼痛皮肤的阳光，在被地图和时代忽视的村庄里，我骑着白马奋力挥着皮鞭咻咻如惊雷炸响但从不落下，像个退伍的将军指挥着温驯的羊群。我把脸贴在马儿的鬃毛上安全地睡眠，我的羊群环绕在周围慢腾腾地咀嚼青草，都是我顺从的儿子。等到天色已晚，火烧云蔓延了半个天空，儿子们会咩咩地把我叫醒。我的白马开始活动身子驮着我领着羊群悠闲地迈蹄向着飘起炊烟的村庄。和每一个牧民乡亲打着招呼。他们始终洋溢着善良的笑容，就像春天的红花漫山遍野。恩哼，我的白马打着响鼻我的羊群和着山歌，万福安康。我回到定居的村庄，那些吃过饭的乡亲坐在村口的桥头或者街坊里的树桩上拉家常。羊群送还给它们的主人，作为酬谢主动送来了粮食和蔬菜。正在吃饭的乡亲热情地招呼着我，我道谢并不过多推辞而是回到自己简陋而安静的院落。我把白马牵进马厩精心梳洗，放入上好的草料，然后去做我简单的晚餐。饭吃到一半，村里的孩子们就挤进我的院子，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我拿出在镇上买的糖果和点心，孩子们并不争抢只是满脸期待地等我分发到他们的小手。招呼他们一起吃饭，然后教他们读书写字，给他们看小人书讲故事，有时会带他们去草地打架摔跤。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们我所知晓的一切。孩子们满脸的认真与崇拜一时之间让我忘乎所以。家长们开始来喊自己的娃娃上炕睡觉，世界归于孤独。我开始收拾屋子打扫庭院，和我的白马说话居然在马厩睡着，雷打不醒。
这里没有政治和犯罪，没有电视报纸，没有尾气没有手机和电脑辐射，没有权力和竞争没有欲望没有欢情。我不需要再关心政治不需要再热衷权力，不需要再疲于交际疲于爱情。累了看本书，给远方关注我的朋友写信讲述我的生活，快活可以大笑，悲伤可以痛哭，我可以纵马长歌。像十八年前回到亚洲桐的海子一样指梦为马。

陆
请像写诗一样生活：

是不是我跑得太急才丢掉了魂。不然为什么我会沮丧得喘息不止。是不是我离年少越遥远，心脏就愈加容不下别人。呀!不要再藏，我终于看见你。

玖

这是个连昆虫都在交配的季节：

这是个连昆虫都在交配的季节。婊子们在撒欢，我喜欢喝我的小酒，不谈恋爱不谈恋爱，我又重新变成熊猫眼，哎吆吆。插进去拔出来，蚊子小姐在四点钟搞醒了我。嗡嗡嗡，请捂紧耳朵不要相信女人的话。

舒天佑

拾
疯狗镇死于霍乱：
你见过骨灰么，或者触摸过这种粉末状固体的温度。你可以闭上眼睛去想象臃肿的尸体进入火葬厂柴油锅炉焚烧的场面。在这我要提前告诉你 ，人类即使死去也离不了贫富的虚妄，一般来说吧，用来火化的锅炉就有两种，当然也是用好坏优劣来区分，比较好的那种是指可以将尸体完全烧作粉末并在排列上保持人体形状，你瞧真的很美妙，大约需要三千人民币。另一种只需几百块钱但烧出来的东西我们如何勉为其难也不能将它称做骨灰。这是题外话，当然了你可以继续想象。你在锅炉外面即使隔着厚厚的玻璃都能够闻见尸体脂肪燃烧的焦臭气味，甚至可以听见脂肪流进火焰然后迅速汽化发出吱吱声响以及骨骼爆裂的沉重闷响，即使你是聋子你也能够同样感受到这声音是来自沉于忘川的灵魂哀鸣。这些气味和声音横冲直撞挣扎进你的身体，你能感觉到你的瞳孔迅速收缩成危险的针芒形状，细胞和胃同时缩紧，你要明白这滋味绝对不同于你喝醉酒。一个小时后锅炉打开，这时你要小心留有死亡气息的热浪。一般情况下骨骼破碎大小不一，但从排列上勉强可以看出人体形状，却有头骨完好，空茫茫的眼洞就这样在凝视你，而体内的病毒比如癌化细胞也烧化成黑色胶状物，从视觉上看真的很像吸饱墨水的海绵，仅仅是看上去很相似，因为我不敢去触摸。黑色总是赋予人类太多联想。接下来送葬人上场，他们大多会在地上铺一块床单大小的绣有八仙图案的绸缎，小心翼翼捧起完好的头骨盛殓，再将大体完整的骨骼放在应有的位置。这是骨头仍然滚烫，需要戴上手套才可以接触，并且很脆弱，力气一大骨头就会粉碎扬你一身，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这滋味都决非好受。而其余相对细碎的骨骼用锤子砸成粉末在绸缎摆出人形。这样火化才大致完成，送葬人平抬着绸缎放进棺材。

十一
见不得微笑，见不得光。

十二
绿帽子谋杀白痴：
绿帽子谋杀白痴
旧裤子扔进泡沫里成了新裤子
新心脏掉进老猎人的陷阱里
发霉发酵酸气笼罩了整个山林
老猎人的枪杆打不出声响却已经让心脏嘭的炸出火花
不要浪费子弹便可以让我去死
不要发出声响让我披上裹尸布
却看见枪杆子里露出了狐狸的尾巴
于是黄金也变成了泥巴
吆吆吆枪杆子说我会要你死得很惨

十三
你可以去找自由。可是我不能走：
死在盛夏的芦苇丛那鲜血流淌满地。我爱你却弄丢了好不容易才捡到的生命。信仰在心脏滋生坚决蔓延，直至替换了那发霉的种子有毒的花。那个穿白衬衫留着蓬乱头发的孩子守着尸体，温暖似奔马远去，你想要呼喊可一双生疮的手紧紧掐住你的喉咙无法喘息。在那里寻找力量。太阳的光芒被挡住。生命可笑而悲痛的延续。任凭那面孔坚强可也抵挡不住手指抚摸。活下去。男子剃光了头发，在海边欢喜不羁。大风吹去红花。你可以去找自由。可是我不能走。原谅我吧。潮水翻涌。那男子黑色的眼眸走向了冬天的大雪滔天。

十四
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
2008年11月30日0：00。此刻的我才刚刚入睡而已，你发来短信：再过一小时就要登机了，再见了同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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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  我不过才刚刚开始醒来意识还没有完全回到身体，随手打开手机便被这条短信瞬间惊醒。
内心无来由的荒芜感维系着大脑的空白。你走了你真的走了啊，虽然早已经知道你要远去西班牙，但从没有想过竟会这么早，以致于我应付的手忙脚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责怪自己为什么要睡的这么早连说再见的机会都错过。是不是幸好错过了，你该知道我是不能冷静地和你说再见，我怕一旦出口身体便陡然凉薄。我只能想象，飞机经过这片大海的时候，你曾低头下望，也曾记着那一度追风的男孩在这里做着短暂的栖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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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走了，我觉得好孤单。”
他们说我像海子，以梦为马，一直在追寻灵魂安息之所在。其实你更像是三毛式的人物，为了一刻钟的坚定信念独自前去，坚不可摧并且摇摇欲坠，厌恶这俗世却又离不了万丈红尘，自由且不自由。他们过的活色生香，而我们却是艰辛异常，好在这种艰辛能够因为你而抵消。越是理解我的人越让我因为无所遁形而感到害怕，所以我是怕你的。
从此这种艰辛将独自应对，我又何来可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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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燃一根烟，烟雾缭绕中，对你说声再见，一切小心。
                                                                       
                                                                  树
                                              2008年11月30日7：30
End

镜中的孤独迷城

我们的年华诗......

mysean

这里没有政治和犯罪，没有电视报纸，没有尾气没有手机和电脑辐射，没有权力和竞争没有欲望没有欢情。我不需要再关心政治不需要再热衷权力，不需要再疲于交际疲于爱情。累了看本书，给远方关注我的朋友写信讲述我的生活，快活可以大笑，悲伤可以痛哭，我可以纵马长歌。像十八年前回到亚洲桐的海子一样指梦为马。

静静地躺着那冰冷的铁轨上，等待远处的轰鸣，一碾而过。沉重的肉身解脱了，在那炎热的春夏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