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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阿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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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所谓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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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3 22:50:07 | 只看该作者
继续写。大家都在看。建议柒把各段搁行,看起来眼又点累。
32
发表于 2005-8-14 04:18:39 | 只看该作者
复制下来了!

这样看的痛快^^

柒好厉害~~~

清凉不灌白开水

去看文了:)
33
 楼主| 发表于 2005-8-14 08:40:05 | 只看该作者
十一、几日游
春提出要在中国转一转,他之前没有来过中国,对这个只能在书本中揣摩神秘的国度十分感兴趣。杜陶邀请已经放了寒假的绵绵和杜楠,带着春在这个北方城市走走,作为旅游的第一站。

冬天并不是旅游的好季节,尤其是北方,零下三十几度的气温,走到哪里都是冰雪皑皑。这个曾经被侵略过的北方城市,街面上林立着硬朗挺拔的俄式建筑,灰绿的松树被积雪压得弯了枝。这些都是绵绵引以为豪的景色,一种大气磅礴而古朴的气势,她得意洋洋的介绍给春,谁知春并不喜欢。绵绵十分费解,为什么不喜欢,这些皑皑的白雪,配着俄石的建筑群,广场上的钟楼白鸽,都是多么的美,怎么会不喜欢。绵绵问春,那么你喜欢什么?春用走调的中国话斩钉截铁的说:四合院。绵绵哭笑不得。春并没注意到绵绵的态度,自顾自的走在三个女人前面,手舞足蹈的比画,他说四合院的窗子门都是木头制作的,高高的门槛,女人都把头发弄成圆圆的发髻,慈眉善目。春特别强调:用筷子吃饭。

现在的中国不是那样的,杜陶对春解释。就像西方国家渐渐的不再建那种高大的城堡一样,中国的四合院已经成了过去。女人们也不在穿旧式的衣服、盘发髻,就像过去西方妇女穿的那种华丽的大裙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一样。春很委屈的嘟囔:可是书本里是这么说的。杜陶笑了,书本里介绍的中国是片面的,放大了一些中国古老的特性,缩小了它开放后与世界各国的相同性,你眼前的就是中国,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发掘它了。

春做出了一个很迷茫的表情,用拳头抵住头,说:书本上的中国和中国女人,把我骗来了中国,可事实不是那样。说完爽朗的哈哈大笑。

四个人去了城市博物馆。有过战争历史城市的博物馆总是以此作为噱头,一进博物馆的大门,就看见对面的白墙上挂着四个大字:勿忘国耻。春指着这四个字问是什么意思,杜陶解释给他听。春很认真的听,一边一样一样的仔细看陈列在玻璃柜子里的那些东西,遇到不懂的地方,近似较真的让杜陶做出解答。后来大家走到一个展柜前面,里面陈列的是一位护国英雄用过的枪支,旁边有一幅字,内容大概就是缅怀革命先烈,学习精神等等的话。杜陶解释给春听,春一边细细端详陈列品,一边提出疑问,现在全世界都提倡和平,为什么不要忘记曾经的战争,而是去仇恨呢?杜陶笑着解释,并不是要大家去仇恨,是让大家不要忘记那段屈辱的历史,激励国人建设中国。春仍然不解:忘记过去的战争就不能建设中国了么?杜陶说,你这个是歪辩,我说不过你。

绵绵偷偷看着这个外国男人认真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他对中国是这么的感兴趣,这也要问那也要问,好象比平常的中国人更爱钻研中国一样。看起来平常无奇的事情,到了春那里就能问个不休,直到透了为止。

之后四个人去吃中国菜,杜陶点了四菜一汤,菜馆里又热又吵。食客们如同比赛一般的大声说话,一副生怕谁输了谁的架势,挽着袖子面红耳赤的劝酒。春几乎被这种情形惊呆了,他问这些人都在做什么。杜陶拿起筷子向他挥了挥,说:这就是中国的饮食文化,你们法国人吃饭喜欢去静的地方,大家比喻一个餐厅好,都说那个地方很安静,很不错。可我们不是,我们说一个地方好,就说去那儿的人很多,很热闹。春表示出难以置信。然后开始用筷子夹东西吃,笨拙得不行,自己还哈哈大笑。

春和杜陶不停的讨论,中国、国外,中国、法国。遇到无法说服春的事情,杜陶就微笑不答,或者说春无法理解中国。绵绵很想发言,却羞于发言。她觉得自己所知甚少,在春和杜陶面前,她怕自己的无知会引来注意。于是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反驳春的一些观点,把一个个观点编得无懈可击,在想象中与春对话、讨论。春并不知道绵绵内心的变化,他还在不停的问着问题,绵绵多么喜欢看到他问问题的样子啊。那么认真,还带着一点好笑。

后来由一个问题而引发出春的一个观点,大概意思是:中国人死板,外国人并不是开放,而是自由。自己给自己自由,别人也给予自由。春举例子,就像宾馆房间里每天晚上放的电视连续剧里面讲的,一对夫妇不相爱了,却为了许多其他因素而继续生活,每日冷战,互相折磨。春说这在外国是不可能的,不能够因为别人和外界的因素而强迫两个人在一起。杜陶听了很久没有说话,低头保持了一阵沉默,然后才说:中国人有时候不是为了自己活着。

绵绵脱口而出:国外也不完全像你说的那么自由,我看过一部小说,《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康妮既然不爱她的丈夫,为什么又不给自己自由,而是回到庄园同丈夫一同生活呢?这句话说完,绵绵的脸都涨红了,她察觉到春像她投过来惊异的眼神。

春显然是准备不足,他清了清嗓子,问道:是《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吗?绵绵低着头答应了一声。春想了想,然后说,那是个古老的时代,难免要受礼数的约束。绵绵摇摇头,你印象里中国的古板,是从书本上了解的,那些书本以偏盖全,用中国古代的东西让你们歪曲的理解中国。中国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中国很,说到这里绵绵停了一下,然后说:中国也很开放。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睛望向另一处,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绵绵心里闷闷的,她还有那么多的话都没有说呢,能言善辩的春怎么就不言语了呢?中国并不是春所想象的那样庸腐不堪,中国人也不死板,这些春到底是相信了还是不相信呢。

晚上吃过饭后,四个人回到宾馆休息。杜楠开了电视,手上捧了零食边看边吃。绵绵早早了冲了澡,盖了被子倦倦的靠着。后来杜楠先睡着了,绵绵一个人举着遥控器,频道换来换去,也没寻着什么好节目。索性关了电视,侧过身躺着,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再开电视,仍旧是一屏幕的雪花,绵绵拿起电话想拨一个给服务台,却不知道号码,想在宾馆指南上查看,灯却已经关了,再打开又怕照醒了杜楠。
她悄声的爬起身,朝窗子外面看了一会儿,下面的繁华景色都像缩小了一般,怎么也看不清楚。电视还是没有,绵绵想起上楼时依稀看见电梯口有服务台,于是拉了门探头探脑的向那边看,却一眼看见春晃晃悠悠的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你在做什么呢,春问。

没有什么,绵绵回答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没有什么,电视没有了,我出来看看服务台有没有人。她又反问春:你呢?都这么晚了还不睡么。春回答说下楼喝了杯咖啡。绵绵点点头。

几乎在同时,春和绵绵发现,绵绵衬衣的第二颗纽扣没有扣好了。绵绵顿时慌了,脸腾的就红了起来,手足无措的傻站着。春却若无其事的伸出手来,一扭一送,就将绵绵的扣子系好了。然后他拍拍绵绵的脑袋,回去睡吧,还用法语道了声晚安。

绵绵慌慌张张的钻进房间门,盖了被子,心却还是跳。春的手那么宽大,并且清洁,替绵绵系上了马虎的纽扣。绵绵回忆着这个片段,一遍又一遍。春拍自己头的时候,绵绵都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心砰的跳了一下,心里忽然被一种东西填满了,满得都快溢了出来。黑暗中,她躲在被子里面,用自己的手拍了头一下,轻轻的,模仿春的动作和姿势,试图找到春带给她的那种感觉。绵绵暗自的想着,这个动作代表什么意义呢,一个词在她的头脑中慢慢浮现:慈爱。绵绵觉得有些可笑,怎么能把春同慈爱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呢。她把这个词抛在了一边。一天的劳累,困倦终于袭来,她模模糊糊的想着春,忐忑不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绵绵睁开眼,宾馆的窗帘过分厚重,让人估摸不出大概的时间。她走到窗前,哗啦的一声拉开窗帘,满目刺眼的洁白,夹杂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凛冽气息。昨夜下了大雪。
绵绵先是被满目的洁白吓了一跳,然后情绪莫名的高涨起来。她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洗漱,不知不觉的哼唱起歌儿来。声音是沙哑的,音符却跳动。她仔细的在脸上拍了护肤液,画了眉毛。然后在带来的衣服当中挑挑拣拣。她试了一件白色的长毛外套,配了浅蓝仔裤,头发长长的披散着,蔓延到腰部。她在镜子前面带着审视的目光看自己,是不满意的。绵绵的脸配浅色的衣服,总是显得过分突兀。她再次摊开那些衣服,从里面挑出一件黑色的中式刺绣棉袄,深蓝色仔裤。她再次回到镜子前,抬起下巴,扩着肩膀,小腿绷得很直。她用挑剔的眼光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满意的笑了。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睡在床上的杜楠醒了,拉过话筒说了声喂,声音含糊,然后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说:我不是绵绵呢。她转过头喊:姐姐,过来接电话。

绵绵接起来,是阿罗。阿罗在家里打电话给绵绵,声音放得很小,带着还未睡醒的鼻音。这让绵绵产生一种错觉:阿罗忽然变得陌生,离她无比遥远。这仿佛是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电话。阿罗温柔的问候绵绵早安,问道,你在做什么呢?绵绵回答,我刚刚起床,这里下了很大的雪。阿罗在那边叹了一口气,说:回家很没意思,我想回去。绵绵放慢了语气劝告他,在家里好好的呆下去,不要乱想。说这些话的过程中,绵绵能够听见阿罗在电话那端的呼吸声,绵软持续的,一言不发,犹如一个孩子。绵绵说,你要听话,知道吗?阿罗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嗫嚅着说:我很想你。绵绵答应了一声,转头向窗外看,天色已经大亮。

挂断了电话,绵绵望着灰色的电话机,坐在原地发呆。阿罗的轮廓在脑海中逐渐呈现,然后又模糊了,眉眼嘴巴都像沙子一样散开了,怎么也拼凑不到一块儿。

电话再次响起来,绵绵收回神接起电话,这次是杜陶打来的,叫杜楠和绵绵去宾馆餐厅吃早饭。

走进餐厅绵绵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的杜陶和春。春在同杜陶说话,眉头微微的有些皱,绵绵看到他的样子,心里莫名的牵动了一下。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坐下。春笑着同她们打招呼,若无其事,没有特别的多看绵绵一眼。绵绵心里有些着恼,这个春是怎么一回事呢,昨天还是那么亲切的拍了她的头,好听的说了声晚安,今天就像都忘记了一样。这么想着,绵绵不禁有些忿忿,闷闷的吃着服务生送来的煎蛋。

春的目光朝绵绵打量了几下,由衷的赞叹绵绵:你的衣服很好看,和你很相配。绵绵的脸腾的红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副打扮是她精心制造的,可如今被春一语道破,她又觉得很羞愧。她怀疑自己的打扮有点过了,黑色绵袄上的刺绣夸张的盘踞,袖口还有七色布凑成的图案,中式盘扣,她觉得这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戏子。同时她心里又原谅了春,这也许就是春的本性,这就是春和中国人的不同,西方和东方的不同。他拍了绵绵的脑袋,并不代表什么特别的含义,就如同举起手那么容易。想到这里,绵绵有些沮丧。

这之后的几天,绵绵特别安静,不再参与到杜陶同春的对话当中。她把头发盘了起来,她觉得盘发更适合如今的处境,盘了头发后脖颈光滑有弧度的露出来,那么的孤独,带着蔑视的姿态,孤芳自赏。可是绵绵却不能控制的总是看春,商场里那么多人,绵绵跟在春的身后,春的卷发高鼻梁绿眼睛,在绵绵的眼前晃来晃去,那么的与众不同。以及春的幽默,春的笑容,那么的清晰,把周围人的脸孔都比得模糊了。只剩下春,无论在多少的人当中,一眼就能辨认。绵绵多么的想漠视他,将他晾在一边,把他的那些俏皮话都不放在心上。可是这个外国人,那么的引人注意,就像一颗胶皮糖一样粘着,让绵绵不得不看。

绵绵感到春也注意到了她的故意疏远,于是春故意说一些笑话来惹绵绵笑。绵绵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高兴的,她觉得春对她很不同。他花费了精力来逗她笑,绵绵如果没有反映春就会很沮丧,这种沮丧明显的挂在脸上。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春很简单,一眼就能够看透,是绵绵随意能够掌握的。可是有时春又会一言不发,看风景、沉思或者闭目休息。绵绵偷眼看着他,又觉得他很远。春的手机响起来,他很严肃的接着电话,眉头锁起来,脸上不再带有通常的那种戏谑的表情,他认真的听着电话那端说话,回应着绵绵听不懂的语言,语气是果断、不容质疑的。春吸引着绵绵的注意,绵绵觉得这个男人十分奇异。

绵绵本打算一直都是一言不发的。可是春和杜陶的一段对话,让绵绵安静不下去。讨论是由街头一对吵架的男女引起的,女人拼命拽住男人,哭喊着不让男人离开,男人又羞又恼,想摔开女人,周围聚集了看热闹的人群。春看到之后说,愚蠢的女人。杜陶说,为什么不说是无情的男人呢。春说,中国女人太固执了。杜陶问,这同中国有关系么?同女人有关系么?这是被抛弃的人应该作出的反应,不分国界不分性别。春摇摇头,我看过一些书籍上记载,你们中国女人的贞操观很严重,男人不小心碰到女人身上,就要对她的一生负责。春的声音中明显的带着不屑。

绵绵听了这些话觉得很愤怒。她努力放平静自己的声音,说:中国女人不是那样丧心病狂。春没有听得懂这句话,问道,什么?绵绵重复道,中国女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贞操观是有的,但那是一种洁身自好,是对忠贞爱情的信仰。或许在你们眼中她们很可笑,但我们不这么认为,相反,我们认为西方人的滥情更加可笑。说到这里,绵绵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微微的颤抖。春被绵绵尖锐的话吓到了,他想了想说道,我看书籍上那样记载,于是觉得有些可怕。绵绵冷笑了,放心,现在是一个新的时代,你从书本上看的那些事情不可能发生。

绵绵心里的怒火久久不能平息,春竟然把中国女人想得如此的不堪。既然如此,春又何必来碰她的头呢?他难道不怕绵绵要他负责一生么?绵绵决定不再理会春,无论他做什么,绵绵都要漠视。
下定这个决心之后,绵绵硬起心肠,无论春说什么话,她都仿佛未闻,他做出引人发笑的动作,绵绵也不笑,冷着眼睛看着春作戏。春也发现了绵绵态度的转变,有几次主动来试探绵绵,都被绵绵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但却十足的冷淡。春对这个藏在黑衣服里的女孩儿束手无策,她小小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呢,让他一点都猜不透,一会儿单纯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又冷淡。他很困惑。在同杜陶的相处中,这种情况从未发生。和杜陶的相处仿佛没有国界差异,杜陶就像他从生下来到如今几十年里接触的法国女人们一样,没什么不同,春有时甚至会忘记杜陶是个中国女人。两个人理所应当的就契合得很好。可是绵绵不是这样,绵绵的言行能够时刻提醒起春:他们是两个国家的人,有着不相同的观念。

这样的冷淡和猜疑中,度过了相安无事却无趣的几天。这天春看到一个旅行社散发宣传单,目的地是距这个城市三十公里的一座山,春临时决定要去。绵绵和杜楠正在房间休息,杜陶进来与她们商量,她因为寒冷染上了感冒,不能去登山,问绵绵和杜楠谁想去。

杜楠第一个摇头,这么冷的天气,登山就是受罪。杜陶转过头问绵绵,绵绵也表示并不想去。拒绝了之后,绵绵心里有些后悔,这是一个能够同春单独相处的机会,之间没有杜陶,也没有杜楠,只有他们两个。她能够和与众不同的春同行,去登一座山。

正这样想着,杜陶又说,春第一次来中国,人生地不熟,并且他的中国话讲的也不是十分好,没有人同去恐怕不行。绵绵的心里一动,装作懒洋洋的样子问,那座山在哪里呢,远不远。杜陶眯着眼睛笑了,并不远,并且旅行社有车接送。绵绵叹了一口气,停了停,说道:那我去好了。杜陶高兴的点点头,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第二天的六点钟,天还是完全黑的,旅行团的大巴士就已经出发。因为前一夜的失眠,绵绵困极了,开始的时候还能勉强撑着眼睛,车窗外面是黑暗的一片,偶然有灯光闪过,凌晨的灯光都像一双双惺忪的睡眼,大巴士里面没有人说话,大多数人都在闭目休息。绵绵逐渐的合上眼睛,车子有轻微的颠簸,绵绵的头搁在靠椅被上,别扭极了。睡意袭来,绵绵顾不得舒适不舒适,沉睡过去。进入了这样不稳妥的睡眠当中,绵绵的梦境纷乱到来,恍惚中车子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她突然醒来。她发觉自己的头靠在春的肩膀上。她挣扎着回到自己的靠椅上,很窘迫。春拍拍自己的腿,说:躺在这上面睡。绵绵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如同经历着一个梦境一般的,看着春。春微笑着张开双臂,来,躺在这儿睡吧,你困了。绵绵听见春这样说,又一阵睡意剧烈的涌上来,绵绵硬下心,一头倒在春的腿上睡过去。

绵绵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个适宜登山的日子。绵绵的身体状况糟透了,根本不能够运动。她想让自己振奋起来,却说什么都不能。仿佛力量都被耗尽了一般。

到了目的地,大家都下了车,绵绵勉强的随着人流走下去,迎面吹来一阵凛冽的风。宣传单上说是登山,却因为顾忌到游客的人身安全,改变成只走少许的路,多数都是坐在车上观光。绵绵在心里暗自庆幸。即便是这样,绵绵仍旧是感到力不从心。只希望早日回到宾馆的床上,暖和的睡上一觉。

春看到绵绵这个样子,果断的要旅行社派车送他们到高速公路旁,然后拦车回市内。绵绵开始反对春这样做,她觉得自己扫了春的兴致,她有些恨自己。春坚持这样,说:你在发着烧,这么下去不行。

回城的车上绵绵开始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嘴唇也是苍白干裂的。开始还能勉强的抑制住浑身颤抖,后来连牙齿都开始咯咯作响。春握着绵绵的手,安慰她,就快到了,忍一忍。绵绵的身上滚烫,却发着抖。春将鸭绒服的拉链打开,抱住绵绵。她瘦小的身体蜷在春的怀里,头抵在他的胸口,却还是冷,她想变成更小,整个的钻进春的身体里。她冷极了。

春伸出手一下一下的轻轻抚慰绵绵的脊背,他说就快到了,你觉得好些了吗。绵绵的脑袋中恍恍惚惚,突然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走?春低头看了看绵绵,回答:明天的飞机。绵绵不说话了,闭着眼睛,仿佛昏睡过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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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5 01:03:20 | 只看该作者

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这个女子
让人心疼
却无法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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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7 08:07:08 | 只看该作者
十二、欣喜的机票

那天绵绵一直昏睡。等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里,手臂上打着吊瓶,鼻孔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杜陶坐在一旁,手上不紧不慢的削着一个苹果,看到绵绵睁开眼睛,淡淡的说道,你醒啦。绵绵答应了一声,向窗子外面看了看,天色还很亮,绵绵的头又重又疼,她不知道现在的时刻。杜陶问,要不要喝水?绵绵点点头,撑起身子。杜陶端来水杯喂绵绵喝了一口,问道,烫不烫?绵绵摇头问道,现在是几点了?杜陶替绵绵拢了拢凌乱的长头发,说:三点多。

第二天,杜陶和春离开了这个城市。绵绵独自躺在宿舍内,没有相送。她开着电热毯,晾了大杯的白开水,躺在空荡的宿舍里。同宿舍的女孩子们都已经放假回家,昔日拥挤的宿舍才隔几日就挂满了灰尘。绵绵吞了白加黑,开始没日没夜的睡觉。睡眠并不安稳,她时常醒来,梦境纷杂,在无人的环境下,绵绵更觉得恍惚起来。后来日色将昏,冷漠的光打进宿舍的窗内,在地上投出一片片光影。绵绵再次从梦境中醒来,被一种巨大的孤独感笼罩。周围寂静极了,能听见从走廊深处的洗手间里传来的滴水声。不知道哪个房间的电话没完没了的响,无人接听。

绵绵爬起床,靠在墙壁上发了很久的呆。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面对这样完全自我的生活,她失去了方向。她收拾了洗漱用具,慢吞吞的向洗手间走去,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了出来,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削瘦的脸,以及大的、此刻无神的眼睛。下秒种该做什么呢?下一分钟呢,下一小时呢?她多么的厌恶学校的每一个假期,同学们都欢天喜地的回家去了,绵绵哪有家可以回。舅舅已经去世,那个家成了空设的架子,完全冰冷。每个假期,都是绵绵的一次煎熬,无论回到家或者是留在学校。

绵绵去学校对门的小超市买了许多方便食品回来,路过操场的时候,有几个未离校的男学生正在跑步。绵绵将座椅上面的积雪扫掉,坐在上面看他们跑步。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的做着重复动作,嘴里吐出一口口的白色呵气。绵绵看,他们跑,互不干涉。绵绵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她的身边有人在活动,她就不会觉得那么的无所适从。可是天气太寒冷了,绵绵觉得自己快僵硬掉,手指都不会动了,冻得又红又硬。她慢慢的站起身子,低着头向宿舍走回去。脚下咯吱咯吱的踩着积雪,脑袋中空白一片。对面的宿舍楼突然传出一声喊叫,绵绵被惊得浑身一颤,急忙向宿舍的方向跑去。

绵绵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报社找了份校对的工作。扑满了浓重油墨味道的报纸新鲜出炉,绵绵戴了眼睛趴在上面,一字一句的看。这些句子经过这样的审视,全部都失去了本来的意义,只是一堆符号。一个字也不能错,横竖撇捺,错了就要用粗重的红笔圈出来。绵绵看着看着,会觉得这些符号一会儿变成跳动的蝌蚪,一会儿有模有样的组成个太极八卦图,一会儿又是整幅的抽象人面画,已经不带有文字本来的意义。她不用关注每句话说的是什么,一个消息是否有趣,她的工作是:是不是有错别字。

新印刷出来的样报,油墨味道太过严重,绵绵长久的闻着这种味道,逐渐被麻痹。工作一天回到宿舍,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自那以后的很长时间,绵绵都相当抗拒那种大张对折的报纸。一沓沓的散放在那里,散发着刺鼻的油味儿,上面的文字张牙舞爪,让人头晕目眩。

阿罗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打来电话。如果绵绵恰巧有事出去,或者是晚接了一会儿,让铃声响得太久,阿罗就会问个不休。你去哪儿了呢?我很担心你,我不知道你是否出了什么事情,或者是不想接听我的电话。他说:我很想回去看你。

绵绵努力的安慰着他,让他平静。挂断电话,她长长的呼气。

绵绵逐渐养成一种习惯:每天那个固定的时间,死守在电话旁边,寸步不离。她盯着电话机,这个冰冷的物体此刻还一言不发,死寂的瘫在那里,可是不知道哪一秒钟,它就会突然尖叫起来,催着绵绵去拿起它,然后在遥远的那边,传来阿罗的话语。绵绵觉得电话像个魔鬼,给她施以咒语,让她成为奴隶。
报社的工作很累人,绵绵需要遵守严格的作息时间,早出晚归。除了校对报社出版的几张报纸,有时还要额外的校对一些印刷厂接来的活儿,每天回到宿舍,匆匆的吃几口晚饭,洗过了脸,倒在床上就是沉沉的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匆忙的起床,走到校门口坐上14路公交车,坐5站地,然后下车,迈过报社破败的水泥台阶,进入一间小小的工作间。眼睛麻木的看一篇篇的文字,一坐就是一天。这样的生活,让她没有喘息的余地,亦没有思考的时间。她有些庆幸,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庆幸,仿佛她要刻意的去回避什么,不愿意想起,同时也是无力想起。

一天她校对到一张报纸的时事版,她端起来粗略的一看,报纸的左下脚有一张美国大兵的照片,异常清晰,一张外国人的脸,眼角笑起了微小的皱纹。绵绵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她突然的想起春来。那天绵绵在高烧昏迷中,蜷缩在春宽厚的怀里,春的身上有一种清冽却不失厚重的味道,将绵绵环绕其中。他用手抚摩着绵绵的头发,就快到了,就快到了。绵绵的头不疼,身子也不冷了,只是很轻,轻得快要飞起来。她那么无力的停靠在春的怀抱里面,流了眼泪。后来车子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她的头略微的清醒了一些,她问春什么时候走。春说,明天的飞机。绵绵恍恍惚惚的想着,明天,明天他就将要走了,此刻再也不来。

绵绵长久的注视那张美国大兵的照片,她发觉想不起来春的样子了。只是那么一个影子能够想起,五官统统模糊不清。她绞尽脑汁的想啊想,春的影子却越来越模糊。她回忆自己和春对视的几次,想起了春的眼睛,深陷的蓝绿色眼睛,笑的时候周围有细小的皱纹。她有些雀跃,心中一遍遍的温习这双眼睛。然后是鼻子,高挺的在周围打出侧影。嘴巴呢,头发呢,耳朵呢。她一样一样的仔细的想。可是她又发觉,她无法把这些器官凑在一起,组成期望中的那张脸,她沮丧极了。

她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周围的景色没有改变,皑皑白雪,硬朗建筑。可是绵绵走来走去,都挥洒不掉沮丧的心情。春曾经来过这里,在这条街道上走过,如今却一点痕迹都没有,来来往往的多少人啊,带着不同的表情,说话或者不说话,可没有一个人是春。她注视着来往的行人,那么多不相同的面孔,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她多么的恼恨自己,连春的样子都想不起来。

她走了很远的路,到了那个她和春以及杜陶杜楠曾经住过的酒店。她进入酒店大堂,找了角落的沙发坐下。人不是很多,偶尔有几个人匆匆走过光滑的大理石地面,钻进电梯间,然后消失得无影踪。绵绵心里想着,春也曾经在这里走过呀,她那时跟在春身旁左右张望,或者在他身后低头行走。他们穿过这个浮华的大堂,也钻进那个电梯间,开开合合之间,世界换了一个样子。她又想到那个失眠的夜晚,春拍着她的头,用缠绵的语言道晚安。想起这些,绵绵的心完全被一种柔软的汁液占据了,她的眼睛有些潮湿,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有规有矩,可是那个春却已经走开了。这个现状让她难过却又发不出火来。

绵绵又走去离酒店不远处的一座钟楼,坐落在一块不大的广场上。春曾经站在宾馆的房间里对绵绵说:你看对面的钟楼,外表是静止的,内核却在运转。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样子甚至有些轻佻,嘴角得意的扬起来。想到这里,春的那种样子一下子就浮上了绵绵的脑海,绵绵使劲的想,生怕将春的样子模糊掉。小广场上堆着司空见惯的积雪,空无一人。钟楼已经破旧,绵绵走过去,将耳朵贴在钟楼粗糙的壁上。外表是静止的,内核却在运转。绵绵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后来天色渐渐的暗了,夜幕即将降临。街上的路灯先亮了起来,然后是两旁的霓虹灯,空气越发的寒冷起来。绵绵走进了一家糕饼店,店内的几个小服务员围着白的围裙,唧唧喳喳的聚在巨大的玻璃墙前。他们将“Happy new year”的彩色泡沫字贴好,晃动着罐子喷绘图画,在两旁挂起来亮晶晶的拉花,彼此相互祝福:新年快乐!
绵绵恍惚地想,新年要来了吗?她没有打扰糕饼店里那些快乐的孩子,重新回到大街上,夜色已经完全笼罩。新年的气氛一下浓厚了起来,街道两旁的店面上挂着一串串的彩色小灯泡,闪烁不停,不知道哪里传来隐约的恰恰舞曲,高大松树上面的积雪被路灯照得晶莹。绵绵的心里是那么的难过,她迈着忧伤的步子,低着头缓慢行走,胃里面很空,却察觉不出来饿。她像着了魔一样的想,春在哪里,春在做什么,春喜不喜欢中国式的新年,他又在发表着什么样子的评说。

绵绵犹豫的走近一座电话亭,掏出磁卡插进去,拨了一个号码。三声盲音,然后有人接听,是杜楠。绵绵清清嗓子,阿楠,是我,你在做什么呢,舅妈还好吗,关节病没有犯吧,我在这里挺好的,在一家报社做事,里面的人对我都挺好的。绵绵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心跳渐渐加速,她拼命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最后她装作漠不关心的问道:姐姐和春在做什么?杜楠那边停顿了一下,绵绵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干涩了,心剧烈的动个不停。杜楠回答,姐姐回到家里过年,春没有回来,他去别处见几个朋友。绵绵听到了这个消息,在听筒的这边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这微笑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春没有和杜陶在一起,他在别处,可这又能怎么样呢?绵绵又同杜楠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然后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电话机前,许久没有动。然后她拿起话筒,里面的嘟嘟声沙哑的响,她把话筒放下,盲音消失,耳边一片寂静。她又拿起,深吸一口气,仔细的按下一连串的数字键,她屏住呼吸,将冰凉的话筒紧紧的贴在耳朵上。电话接通了,绵绵的心被悬了起来,一声又一声的盲音,无人接听,就在绵绵快要放弃的那一瞬间,那端接通,有人说你好。绵绵吃了一惊,握着话筒,不能够回答。那端不停的问了几声你好,绵绵在这边没有回应。两个人沉默着对峙了几秒钟,绵绵终于低声说出:春,我是绵绵。

又是沉默的几秒,那端终于传来春爽朗的笑声:绵绵?我很想念你。绵绵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因为刚才紧张,她觉得身体发软。

他们愉快的进行着谈话。绵绵问春,快要到新年了,你知道吗?春说知道,中国的新年很热闹,大家都很开心,气氛很好。绵绵说,中国的新年讲究团圆,可是我们两个人却形单影只。讲完这句话,她的脸红了,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得如此露骨。春却在那边没心没肺的说,那就我们两个团圆,两个孤独的人变得不孤独。然后春又开始笑起来,绵绵也跟着笑了,春的笑是不含心计的,无邪的,绵绵却笑得无比艰难、干涩。绵绵问春和朋友玩了些什么,开不开心。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春却在那边将几天的行程细细告知,绵绵听着听着就走了神。春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多么的有趣,该卷舌的时候说得生硬,不该卷舌的时候打着弯儿。绵绵想着想着就偷着笑了,春并不知晓,还在那边认真的说着。绵绵打起精神,也认真起来,不再走神。

后来谈话进入了一个僵局,两个人都沉默了,不知道下一个该谈论什么话题。绵绵看着街边节日的景象,叹息了一声,说道:快新年了。春在那边说,我想让你陪我度过新年。绵绵心里欢喜极了,她抑制着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怀疑的问了声:嗯?春重复道,我想让你来,陪我度过中国的新年,我不想这么孤独。

绵绵不能自已的笑了起来,笑得不能够停下,笑容占据了眼角眉梢,每一处。

第二天绵绵收到了春为她订好的机票,下午的5:45。绵绵向送机票的男人说了谢谢,然后装作随意的将机票塞进衣服口袋,慢吞吞的走回宿舍。她关好宿舍门,又掏出那张机票,看着上面的名字,杜绵绵。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小声的问自己,这是不是真的,她要去见春了,他们将一起度过新年,不再孤独。她小心的摩挲着那张机票,一遍又一遍,这张机票,多么的让人欣喜。

绵绵开始收拾将要带走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摆放在小旅行箱里,尽量放慢速度,离5:10分还差得太远,绵绵不知道大段空余下来的时间该如何打发掉。她又仔细的洗脸,小心的化上淡淡的却精致的妆容,离该出发的时间差得还早。她又将宿舍打扫了一遍,一个不被人重视的丑娃娃无处摆放,绵绵抖去它身上的灰尘,把它放在自己的被子旁边。时间还是缓慢度过,绵绵不想再继续等待,拖着行李箱走下楼,拦了车说了声:飞机场。

渐渐远离市区,建筑减少,出现大块大块的空地。绵绵不时的向前张望,她不知道飞机场在哪里。车子在一座巨大建筑前转了个弯,慢慢停靠,绵绵付了钱,拉开车门,一股冷冽的空气迎面扑来。

她装做匆匆的步入大厅,掩饰内心的慌张。办理好登机手续,进入等候室,找好空位坐下。等候室的宽屏电视播放着一些城市的旅游指南,绵绵眼睛盯着,思想却又游离。她有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又要去向哪里,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感到十分的恐慌,后来她想到了春,她安慰自己,见到了春,就不再孤独。于是她安静下来,观察四周。

大多数的人都是独处,没有旅行伙伴。大家各自坐着,神色毫不亲切。有人在看着书,绵绵没有带在身上,因为她觉得在见到春之前的这段时间,一切的文字,一切的景象,一切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她无心理会。

混乱的想法在她脑中翻腾,后来她听到,她要乘坐的航班开始登机。她顺着人流向前走,通过长长的通道,进入机舱,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去,系好安全带。

她不能平静,索性闭上眼睛,单用耳朵去感受身边发生的事情。广播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注意事项,有个老人找不到自己的座位,前方的一对情侣小声调笑。恍恍惚惚中,飞机起飞了。升空的那一瞬间,绵绵的心跟着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她忽然有一种感觉:她是坐在春的怀里,春是带着她飞翔的男人。她又想起了高考后的那个下午,她独自在站台徘徊,最后在粗糙的地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在名字的两旁画上翅膀。她如今在半空中,不知多少英尺,总之是飞翔着的,被一个叫做春的男人带着。

绵绵闭着眼睛,缩在靠椅内,一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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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8 04:50:09 | 只看该作者
越看心就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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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9 23:29:04 | 只看该作者
我在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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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0 05:17:27 | 只看该作者
后来呢?我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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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1 06:02:52 | 只看该作者
十三、沮丧的座牌

下了飞机,绵绵乘上出租车,递给司机一张纸片,上面写有春所在酒店的名字。司机看了一眼,将纸片还给绵绵,踩下油门,长形的车子滑行起来。天色已经转黑,绵绵处在这个陌生巨大城市之中,欣喜已经褪去,剩下的只有忐忑。她在车后坐的阴影处藏着,无论内心怎么起伏,外面都是不动声色。她用手指抓了抓自己潮湿的头发,茂密浓厚,弯曲地垂在腰下。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异常饱满。她长吁出一口气,转头观看这个城市的外貌。

城市到了夜晚,便只剩下霓虹灯。绵绵并不爱看,太过晃眼的灯光剥离了城市本来的面貌,喧宾夺主。可是黑夜降临,城市如果没有灯光亮起来,该是多么的寂寞。绵绵这样想着车子转弯,然后稳稳的停靠。小姐,到了。司机对绵绵说。

绵绵透过酒店巨大的玻璃门,一眼看到了春。春坐在服务台旁的小椅子上,两条腿垂在地上,手支着头,面向酒店前门的方向。绵绵深吸一口气,拿起行李箱拉开车门。

春迎了上来,他说:绵绵,我是多么的想念你。绵绵的喉咙里哽咽了几下,没有说话,眼角却有些湿了。她想象了无数见面的场景,却没有想到春说出这句如此温暖人心的话。春接过绵绵的行李箱,牵起绵绵的手指,穿过那个空无一人却金碧辉煌的大厅。电梯绷直了身子向上攀登,四周的金属壁反射的白炙的灯光,绵绵靠在上面,闭上眼睛。这是不是真的,她问自己,春温热的手指就在手中,身边的这个男人轻快的吹着口哨,脚尖轻轻点地。他就是春么,那个让绵绵思念得不行的男人。绵绵悄悄睁开眼睛,仔细的看身边的这个男人。她一个一个器官、胆怯而又贪婪地看。

回到春的房间,绵绵脱掉大衣,里面是一件丝毛织成的网状上衣,黑色,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裸露皮肤。领口开得很大,露出萧瑟的锁骨。不出绵绵的意料,春开口夸奖这件上衣,他说:多么的美。他还不是单纯的夸奖这件衣服美,而是说:你让这件衣服显得多么的美。这样的夸奖让绵绵心醉了,喜上眉梢。她的脸颊很热,走进卫生间,关好门,放出哗哗流淌的热水,将衣服一件一件的脱掉,雾气爬上镜子,朦胧中,绵绵赤裸的身体慢慢展现。她慢慢的冲洗着自己的身体,那种身处梦境的感觉还是萦绕左右。绵绵想起了小说和电视剧中常见的情节,于是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是有痛感的。她嘲笑起自己来,笑自己用这个办法来分辨真假,多么的愚蠢。

她仔细的擦干了身体,迟疑了一下,然后重新套好衣服,网状的上衣和牛仔裤,长头发湿漉漉的披散。
春倚靠在床头看一档有关新年的节目,电视里的女主播穿着大红袄,嘴巴上涂得红艳艳,说话的速度快极了,撕扯着嗓门,平均五句话里面就夹带出一句:祝大家新年快乐。春看了一眼绵绵,要不要喝水?绵绵摇头,小心翼翼的坐在另一边的床上。电视的镜头转到室外,几个小孩子一边放爆竹一边尖叫,粉嫩的小脸兴奋得通红。绵绵不自觉的被这种新年的气氛所打动,她饶有兴趣地眯着眼睛看着电视机里的那些大人小孩,没完没了的穷快活。

后来绵绵因为一天的劳顿而昏昏欲睡。她曾经多么的期待在这个与春共同度过的夜晚,他们能够有一场愉快的谈话,春说着那些奇妙的俏皮话,绵绵咯咯笑。她曾经多少次的计划,在这场谈话中,自己将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她甚至想到,春说话时,自己眼睛发出的那种熠熠光芒,眼波转动,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夜晚。可是如今绵绵困倦不堪,春在那里看一出新年闹剧,小小的房间贴着条纹壁纸,里面闷着电视机里发出的嘈杂声音。绵绵的长头发还没有干燥,潮湿的被压在脸颊下面,散发出植物的气息。春转过头看看绵绵,她昏昏欲睡的蜷缩在被子里,他调小了电视机的声音。

绵绵睡着了,这个睡眠是让她自己都觉得惊奇的安稳。她以为在春这里,自己会兴奋得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晨,绵绵在一个梦境中毫无征兆的醒来。开始她没有意识到这是哪里,只是醒来了,还依然觉得自己困倦,于是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她没有睁开眼睛,翻了个身。突然她想起,自己不是那个孤独的宿舍,不是在舅舅家坚硬的凉席上,不是北方城市那个肮脏的小旅店,不是,都不是。她是和春在一起。她的眼睛突然的潮湿了,她转过身子看着睡眠中的春,长长的棕色睫毛覆盖住眼睛,胸膛一起一伏平缓呼吸。绵绵无声的掉下了眼泪,心里的某个软处仿佛被打动了。她看着从自己身体里滴出的那些眼泪,大颗大颗的打在白床单上,然后晕开,呈现出一种浅蓝色。绵绵的心里面并不悲伤,她却不能抑制的哭泣。

她爬下了床,俯下身子仔细的看着春,眉毛鼻子眼睛,都近在眼前,这种逼近让绵绵多么的欣喜。后来她觉得俯着身子很累,于是弯下腿跪在地上,还是看着春。姿势犹如一个虔诚的教徒。她看着春,心里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房间的空调开着,发出嗡嗡的响声。她站起来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天色已经大亮。她才仔细的看清楚这个城市的面貌,古老而又现代,到处是有棱有角的高耸写字楼,中间夹杂着旧时低矮的民宅小楼。绵绵探着身子观看,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呼唤:绵绵。

绵绵转过头去,春已经醒来,微笑着看着她,脸上还带着刚刚醒来的懵懂。绵绵的脸上迅速的绽放了一个笑容。

两个人在这个愉快的早晨嘻嘻哈哈的打闹,忘记了昨夜的隔阂。他们穿戴整齐,下楼吃了中式的早餐。外面的阳光是大好的,南方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气。空气冷冽,阳光却暖洋洋的照在人的后背。绵绵和春并肩走在路上,绵绵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按以往的习惯,缩起肩膀。走着走着,春转过头来,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绵绵。绵绵不自在起来,你看什么,她问。春笑了,你为什么总是把两只手藏起来,低着头走路?绵绵也笑了,我的手很冷,所以要把它们藏在口袋里,你不认为手插在口袋里却昂着头,是很滑稽的样子吗?绵绵的话带着一种强辩的意味。春伸出手来说,我的手很温暖,让我握着你。
这是绵绵所没想到的,她的手并不是那么冷,将手插起来,低着头走路是她的习惯,连自己都意识不到。如今被春一语道破,让绵绵觉得慌张,于是她强装镇定的寻找理由。

春的手向绵绵张着,等待她把手放上去。绵绵迟疑着,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递给春。

两个人牵着手,继续在路上走。姿势多少有点别扭,尤其是绵绵,她的手指裸露着,没有了口袋的庇护,她觉得自己连走路都生硬了。像个刚学步的孩子,伸出手让春牵着。两个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走着,不再继续刚才的谈话,气氛尴尬微妙。直到有个匆忙的男子,莽撞的冲到他们身前,偏要从他们之间穿过,他们才分开了拉着的手。绵绵将手指重新藏在口袋里,心里重新安全,却又隐隐的觉得失落。

后来他们来到了一条商业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人,都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表情。青年人扶着老人,中年夫妇带着孩子。绵绵走在春的身边,突然又觉得不那么高兴了。春也不说话,东张西望。

绵绵希望能够接着同春对话,哪怕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只要不像现在这样无话可说。于是绵绵随便指了街边橱窗中的一条裙子,说:这条黑裙子很漂亮。春停下脚步,认认真真的看起那条裙子来。然后重新拉起绵绵的手,走进那家店铺。他对店主说:我要那条裙子。绵绵急忙扯了扯春的手,喂,我是说着玩儿的。春笑了,说:真的很漂亮,我希望你穿。

从那家店里出来,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朝着酒店的方向返回。街上还是那么多的人,拎着年货,可绵绵不觉得不高兴了。她的手里拎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纸袋,里面装着一条黑裙子。是春买给她的。拎着这只纸袋,绵绵觉得众人手中无论拿着什么,都无法与她手中的纸袋媲美。或者说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她欢欢喜喜的牵着春的手,走过大街小巷,走进酒店大厅,走入电梯间。回到房间,她假装不在意的将裙子放在床上。她是多么希望能够再次展开那条裙子,看个够。春走过来,说:为什么不换上它。绵绵装做懒洋洋的拿起裙子,走进卫生间。她慢慢的抖开裙子,柔软质地的料子,在绵绵的手中倾泻开来,那种黑色美得让人眩目,腰间有一处半透明的蕾丝。绵绵迅速的脱掉身上的衣服,屏住呼吸,套上这件裙子。她看着镜子,忽然的笑了起来,多么的美,她暗自的想。她打开水龙头,用水将头发打湿,将稍稍毛躁的地方压平,然后拉开门走出去。

春让绵绵站好,他托着下巴前后左右的看。绵绵带着羞涩的微笑,不知道春要说些什么。仿佛那么久的时间,春终于说话了:太美了。绵绵笑得更粲然了。春说;你的皮肤很白,亚洲人特有的苍白,我喜欢你穿黑色的衣服,其他的色彩都不如黑色。他又说,绵绵,我喜欢你昂起头的样子。然后春走到绵绵的面前,将手放在绵绵的肩膀上,然后稍稍的用力,绵绵的肩膀被春展开了。春说:绵绵,你这个样子更加的符合黑色,挺直脊背。

绵绵能够听见自己伸展的骨骼发出啪啪的轻响,胸腔里没有阻碍的呼吸进空气,十分舒适。

春说:对,就这样。

天黑了之后,他们又重新穿戴好,走出酒店。他们要度过一个不孤独的新年。

两个人吃了一顿西式的晚餐,喝了红酒,然后来到市中心的广场。这里挤满了等待新年倒数的人们,广场上方的大屏幕上播放着一年一度的春节晚会,几个笑星穿着大褂子,笑嘻嘻的相互调笑。周围太过吵闹,绵绵无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紧紧的拉住春的手,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她真怕自己会与春走散。后来广场的那端放起了绚烂的烟花,人们一股脑的涌过去观看,绵绵和春谁都没有动,留在原地观看。烟花带着划破空气的叫声在夜空中升腾起来,五彩缤纷,一个个巨大的花朵在漆黑的空中散开。那么多的人都欢呼起来,绵绵觉得心里开心极了,那种开心满满的,在胸膛里就快要涨了出来。

后来人群又有了骚动,原来是新年倒计时即将开始。人们不再吵闹,专心的看着大屏幕。主持人带着大家一起倒数“10、9、8、7、6”,开始的几个数只是在大屏幕内倒数,后来身边的有些人跟着数起来,最后那么多的人齐声的数道:5、4、3、2、1,全场的人大喊:0!

然后更多的烟花升腾起来,绵绵的耳边充满了尖叫和欢呼。人们互相的道着新年快乐,认识不认识的,男女老少。绵绵完全的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了,一种新年的气氛,欢乐开放的气氛。她拉着春的手跳了起来,新年快乐,她对春大声的说。春也回答她:新年快乐。

他们去了不远的一家酒吧,人格外的多。推开门迎面就冲过来一股热乎乎的气息,音响的声音放得很大,有人站在桌子上跳舞。春问绵绵要不要喝酒,绵绵频频点头,要,要,当然要。春又问她喝什么。她想了一下,俏皮的说道: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然后春向招待报了酒名,音乐太过吵闹,绵绵没有听清楚,她也没有可以的去听,她根本不介意喝什么酒,这种心情,这种狂欢的氛围,只要有酒便是好的,何必去注意要喝什么酒。

后来酒上来的,金黄色的液体,绵绵想也没想就喝了一大口,险些被呛到。她强忍着咽了下去,问春:这是什么酒。春看到绵绵的样子,爽朗了笑了起来,回答:威士忌。绵绵做出嗔怒的表情看着春,气哼哼的撅着嘴巴。春不说话,微笑着拍了拍绵绵的头。绵绵一下子就不生春的气了,实际上,她也根本就没有生春的气。生气只是做样子。

后来酒劲涌上绵绵的头脑,春来拉绵绵下去跳舞。绵绵想都没有想就和春一起走了下去。音乐的声音大得不行,震得绵绵的头脑中都空了,什么多余的想法都没有。在这个状态下,只能狂欢。她开始还只是小动作的跳舞,伸胳膊伸腿。她目光迷离的看着身边疯狂的人群,他们扭动身体,紧闭着眼睛,有的还高声叫喊。后来绵绵也放开了,又蹦又跳,甩动长发,高举着手臂。

那个晚上,绵绵始终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下。

和春回酒店的时候,已经临近破晓。他们相互搀扶着走路,摇摇晃晃。绵绵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春,倚靠着春。她嘴里唱着歌,眼睛眯着,一直咯咯的笑。她眼睛中的景物模模糊糊,仿佛还闪着酒吧里五彩的荧光。耳朵由于长时间高分贝的音乐,已经产生了一种幻听,有舞曲,有人喊叫,有玻璃杯撞
击的清脆声音。

回到酒店,春将没有一点力气的绵绵放在床上。春被绵绵累坏了,这一路上几乎是他一直架着绵绵的身体。他急促的呼吸着,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绵绵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春走过去,俯下身子仔细的看绵绵。她的大眼睛闭着,鼻翼轻轻的扇动,均匀细小的呼吸。酒店房间的窗帘垂着,屋子里面只有微弱的光,绵绵的面孔若隐若现,仿佛要藏入那片黑暗。春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一碰绵绵的面孔。

绵绵一惊,眼睛睁开了,看见是春,慢慢的弯起嘴角,微笑起来。春那么温柔的看着绵绵,手指还停留在绵绵的面孔上。绵绵毫无顾忌的与春对视着,春的眼睛在温柔的浸泡中,显得更加的清澈。她希望春能够吻她。她躺在床上,继续看着春,目光中透露着热切的期待。

可她没能得到那个吻,春慌乱的躲开绵绵的目光,收起手指。他嘟囔着:我该去洗个澡了。然后站起身走开。绵绵失望极了,沮丧的将眼睛闭上。她听见春将卫生间的门关上,然后穿来哗啦啦的水声。绵绵心里侥幸的想,春会不会在洗完澡之后,再吻自己呢。想到这里,她又重新振作了一下心情,微微的昂起头,用一个好看的姿势假装睡着。春从卫生间里出来了,拉开衣柜挂好衣服,又倒了杯水给自己喝,最后他躺倒在那边的床上,长吁一口气。绵绵用耳朵听着春做这些事情,心越沉越低。后来春的鼾声逐渐响起,绵绵觉得又羞愧又恼怒。

绵绵胡思乱想的睡着,浑浑噩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春穿着洁净的衣服开着电视,手上端着热的咖啡。绵绵揉揉眼睛爬起身子,春向她微笑,绵绵没有理会春,径直去卫生间,开大了水龙头,淋了个澡。

她吹干头发,换好干净的衣服,拉开门走到春的面前。春问她:睡得好吗?绵绵僵硬的回答:很好。

两个人良久没有对话。后来绵绵说:我该回去了。春问:去哪里?绵绵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是啊,回到哪里,回到那个孤独的宿舍,孤独的北方城市吗?这让绵绵想起来就觉得无比寒冷。她只好说:回到舅舅家。春点点头,继续看电视。

绵绵失望极了。她以为春会挽留她,两个人之间的隔阂会再度消失,他们会继续再一起。可是春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把绵绵一个人抛在那里,盯着那个无聊的机器观看。

春打电话为绵绵订了机票,很快的,门被敲响,机票送到。绵绵在送票单上签字,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很厉害。在等待机票的这段时间,绵绵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地上随处走动,拉拉窗帘,或是用手指扣击桌子。现在机票已经送到,绵绵就要出发,离开春。绵绵想到这里,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绵绵送走了门外的人,开始收拾东西,她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的收起来。洗漱架上,桌子上,柜子里,一件件的放回自己的小旅行箱。春提出要将绵绵送到机场,绵绵摇头拒绝了。春提着绵绵的旅行箱,乘上电梯,走过大厅,将绵绵送上出租车。车子缓缓驶开,春摆摆手,转身走回大厅。绵绵看着春的背影,心里空空的疼,强装的无所谓终于卸去,她瘫倒在出租车的后坐上。

回到舅舅家,舅妈和杜陶杜楠都是吃了一惊。绵绵告诉家里面,这个假期是不回来的,她勉强的笑着解释:就是想回家了。她们虽然怀疑,但是没有多问。绵绵拿着箱子慌张躲回自己的屋子。看见杜陶的那一瞬间,绵绵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和春在一起的两天里,绵绵不是没有想起过杜陶,但那时是与春在一起的时间,什么都仿佛不重要了,所有的人都是局外人,只有她和春的世界。杜陶的影子只是在她心上那么一晃,无关紧要。如今她仓皇的回到这里,却要不可避免的见到杜陶,并且和她生活在一处。杜陶在客厅里走动,在和人闲聊,在吃着瓜子,她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绵绵:春的存在。

她又想起了阿罗,这两日她的失踪,阿罗不知道该有多么着急。她拨了个电话给阿罗,阿罗急切的问绵绵为什么会突然不见,绵绵慌称自己病了,现在在家中。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虚弱,仿佛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叹息。阿罗将信将疑的原谅了她,告诉她要按时吃药,注意身体。挂了电话,绵绵将头蒙在被子里,想哭泣却不能哭泣。她哭不出来,一切烦闷都在胸膛中汹涌,却无法喷发。最后她睡去,精疲力尽。

这之后的几天,绵绵渐渐的再度归于平静。春的面孔在她的脑海中再度模糊,与春度过的几日仿佛一个绚丽梦境般的,消散得无影踪。她帮着舅妈做家务,打扫房间,刷碗刷盘子。就快开学,绵绵想着,再过几日,就回到学校,见到阿罗,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这天早上醒来,舅妈在厨房中忙碌,准备一席丰盛的菜肴。绵绵无意的问,有什么客人要来吗。舅妈回答:杜陶的男朋友要来,中午在家里面吃。

绵绵的头脑中嗡的一下。春要来了,她对自己说。她恍恍惚惚的回到房间里,关上门,什么也不做的站了很久。春要来了。她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两天,绵绵是那么的快乐,可那快乐稍纵即逝。回到这里,绵绵对谁都没有提起过,她也根本没办法提起。让她若无其事的谈论起春,是完全不可能的。春会不会将他们共同度过的两天告诉杜陶呢,绵绵猜不准。绵绵猜不到春是怎么想,怎么认为绵绵,绵绵在春的心中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绵绵苦恼极了,她忐忑不安的等在家里。

后来门铃响了,杜楠拖拉着鞋子跑去开门,绵绵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声响。春的声音传来,他问候着杜楠,爽朗的笑着。绵绵的心紧紧的缩起来。春又向杜陶的母亲问好。绵绵深吸一口气,冲出门去,迎上春的目光。春笑了:绵绵,你好?

绵绵僵硬的微笑,她多么的想大声呼喊:我并不好。

大家围在大桌子前吃饭,春对舅妈的厨艺赞叹不已。舅妈问着春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春又莫名其妙的答着。杜陶和杜楠时不时插上一两句,气氛看上去多么美好。可对于绵绵来说,这是一个多么难堪的宴席。她低着头吃饭,机械的吃,咀嚼不出味道来。她紧张的听着他们谈话,她不知道杜陶是否知道了她去见春的事情。她仔细的品位杜陶的每一句话,想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春并没有告诉杜陶,杜陶一无所知。绵绵知道了之后,心里很庆幸,松下一口气,也有些窃喜。春不对杜陶说,就代表这件事是个秘密。春和绵绵之间的秘密。绵绵感到,春还是对她有感情的。她心里有些感激春,他留了余地,没有彻底的让绵绵陷入绝望。同时她又是责怪春的,这算是什么意思,绵绵越发的弄不清楚自己在春的心里,算是什么。

下午杜楠提议大家一同去看电影,春欣然应允。绵绵本来是要拒绝的,可是她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来拒绝,怕会被察觉出异常。她心里的暗处,却又渴望着再次与春相处。

购买的四张票是分开的,6排14、15号,和8排的7、8号,四个人走进灯光昏暗的影院。自然而然的,杜陶与春坐在一起,杜楠与绵绵坐在一起。

绵绵坐在位子上,根本无心去看电影演的是什么。她坐的位置能看到杜陶和春的背影,他们专注的看着电影,时不时的交谈,脑袋在黑暗中凑在一起。杜楠一边看电影一边吞吃着零食,递给绵绵一大包爆米花儿,她说:你也吃吧。绵绵傻乎乎的抱着爆米花,渐渐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盯着春的背影。那个夸赞她美丽,为她买新裙子,和她倒数321的春哪儿去了?她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多么的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可她真切的感觉到了疼痛,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极了,眼泪更多的流了下来,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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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2 04:39:18 | 只看该作者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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