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白。

标题: 【坏蓝眼睛】同学少年不言情    [打印本页]

作者: 叶浅末    时间: 2008-8-16 12:04
标题: 【坏蓝眼睛】同学少年不言情   
1
  十年前,我遭遇苏格。
  在苏格之前,我以为爱情离我,千里之遥,苏格之后,我渐渐相信,爱情于我,早已经擦肩而过。
  一切是他,他是一切,他是苏格。
  

2
  我曾经无数次地写过关于苏格的故事。
  那类似于记忆中的一枚滴成经典的琥珀,在我渐行渐远的少年时光里,就那样耀眼地璀璨着,勾引着我一次一次地相信回忆的甜美,甚至渐成魔咒。我变成了一个倚靠着过去慰籍将来的人。那丛无比心痛的遗憾,就是我维持生计的良药。
  我甚至已经忘了苏格的具体样子。
  是那样一个少年吧,苍白忧伤,不合群众,不过那么一点点的与众不同,在我眼里,便成为浑身上下散发着的一种奇特的光华的太阳,将我牢牢地,牢牢地困住在大海中央,从此波澜壮阔。
  怎么会相信,十年。十年我竟依然不会忘记。
  

3
  十年前,我留长发,面目清秀,性情温和,逢人会有懵懂的微笑。发上别一枚纤细的发夹,有时侯是一只蝴蝶,有时侯是一只向日葵。
  我是在学校的早餐时间,偶然看到苏格的。
  那时候熙熙攘攘,我们随着下课的人群一起,到校园附近的小餐馆去吃早点。
  其实我的家,距离学校,只有十分钟的路程。自从我看到苏格之后,我便放弃了回家牛奶面包的习惯,开始学着他,坐在一个靠窗户的位置,默默地吃着不变的豆浆油条,油条豆浆。
  从我的角度向他望过去,刚好是他侧面的轮廓,那么好的弧度,那么优雅地躲藏在垂下来的额发之间,若有若无,影影绰绰。
  苏格,苏格。
  似乎从此,我的视线里面,就再也不能缺少他的存在。
  喜欢一个人,需要准备吗?需要理由吗?需要让他知道吗?我在一个天高云远的日子,发现了这一切,已经悄悄地来临,没有对我打一声招呼,并从此霸道地驻扎。
  

4
  经常可以看到苏格的地点,除了早餐,便是教室门口的栏杆,和门庭冷落的图书馆。
  他是那么地孤独,孤独地一个人双臂支撑在栏杆上,对着太阳,皱着眉头望天,天空做背景,他的藏青色毛衣,便如此心安理得地,跟着云朵一起,飘荡在我的偷窥里。
  开始盼望着每节下课的铃声拉响,可以吐一口气,然后装作不慌不忙地走到教室门外,搜索苏格的身影。有时侯和几个女生心不在焉地聊天,有时侯拿一本书,总是不给自己赤裸裸呈现的机会。莫名其妙地紧张,莫名其妙地慌乱,我爱上了飘乎不定地看人。直到现在。
  苏格是那种天生忧郁的男生。即使他开心的时候,眉头也总是微微地锁着,眉心有一根悬痕,如此恰当地,配合他紧闭的嘴角,一下子,就将我和他,拉到了天涯海角的距离,不过是几米之遥,也可以生生地感觉到天涯海角。
  处心积虑地得到了关于苏格的一切讯息。
  那都是一些暗地里的传闻。
  传闻苏格家庭富足阔绰,传闻苏格非常怪异,喜欢听俄罗斯的民歌看江户川乱步的小说。而我,沉溺在三毛的梦想国里不能自拔,深深地孤独,深深地自闭,爱三毛爱到妄图成为她。就是这样没有交集的时光里,我们交换来去,从未擦肩。

5
  为着他,我变成一个极度缺乏自信和安全感的女生。
  有时侯在突如其来的遇到中,匆匆忙忙把眼光移动并慌张逃跑的,永远是我。
  可以无数次对着镜子表演告白,苏格,我非常注意你。可是,见到面后,我永远是面红耳赤,浑身颤抖,溃不成军。
  苏格太完美,太无憾,太遥远,我不得不在明明白白的现实中,变成沙漠中灰灰的尘土,而苏格,无疑便是盘旋在我头顶的,羽翼丰满自由翱翔的海鸟。
  他在,我便开怀,哪里不能触及到他,仅仅是看到,也就无比满足。
  开校会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因为可以肆无忌惮地,完完整整地,看到各种状态的苏格。偌大的阶梯教室,按照班级排列,我在的后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背影及侧面,一般的时候他都会拿一本书,从会议开始到结束一直盯着一页看,偶然的时候,他会一直发呆地看着一处,除了呼吸什么都不做。  有次苏格班级里一个女生向我借辅导手册,说应付班长检查。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把爱惜地漂漂亮亮的书,送到了她手里。班长要检查的,她的班长,就是苏格。
  想到他将要看我的书,我的字,我就不能呼吸。他会知道这本书是我的吗?他会知道我吗?他会以为我的字迹不好看吗……
  捱到下课,等那个女生将书还给我,可是等不来,匆匆忙忙地去找她。透过窗户寻找她的身影,却一不小心看到了苏格。他正在跟一个同学说话,他的声音如此近距离地响在我的耳边,他说的什么我一句都听不到,但是我明明地记住了他的声音。他的语速有点慢,声音很悠远,似一支长笛,穿云破雾地走来,将我弥漫。那女生看到了我,拍拍脑袋表示忘了还书给我,连连道歉地把书还到了我的手里,一切是那么自然而然,无比平常。我悲伤地低下了头,眼睛酸涩。
  我找不到任何他可能会注意到我的理由。我的成绩太一般,样子也太平常,连性格,都是温温和和,如我这样的草木,校园里一开一丛,我怎么可以幻想有那么一天,苏格会明白我的存在,了解我的苦心。
  开始写日记,就像对着他说话,一句一句,可以顽皮,可以真挚,可以耍赖,可以勇敢。如果能够在一起,如果可以在一起,可是,那简直不啻于对天堂的奢望。我一笔一笔地描述着梦想天堂的样子,那里有风吹过,有鸟儿飞翔,还有迎风矗立的苏格,和身边灰灰暗暗的我——我又忍不住地忧伤,我只能是灰灰土土的样子,我该有怎么样的明媚,才可以衬得上苏格这个忧伤的太阳。
  

6
  悄悄跑到学校的广播站,点歌为苏格。点他喜欢的《三套车》,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点《红霉花儿开》,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是我心爱……
  从来不属名字,就那样,喜乐平安地在这古旧的歌声里。陪着苏格一起怀旧。是陪着他一起怀旧的,我为他而点,歌为我们而放,这旋律,属于我和他,这是小秘密。当然会有一些多事的三八,在校园里传播关于匿名女生为苏格点歌的消息,大家都会心有好奇地探听,询问,但是时间一长,这些被刻意磨灭的蛛丝马迹,就会慢慢变淡,直到习以为常。
  手里有苏格的电话号码,费劲周折,辗转,不动声色地得来。
  握在手心里,一直没有去拨叫的勇气。
  三毛曾经爱上一个男生,惊慌失措地在她喜欢的男生手上写下电话号码,然后等待私奔。我虽然爱着三毛,可是我没有给苏格写号码的勇气和私奔的决心,我只不过是在一次次心跳若狂的试探中,始终没有成全自己的狂想。
  可是,还是在几个月后的一个周末,突然就拨通了这个号码。七个数,当话筒那边传来那个仅一次接触便深植心灵的声音的时候,我虚弱到不能自持。
  喂,喂,喂。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我该如何告诉他我是谁,我该如何令他明白,我就是他隔壁班级里那个为着他满腹心事的女生?我该如何告诉他我打电话给他,其实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企图,甚至没有任何主题。轰然而来的委屈侵袭了我,我握住话筒不能言语。在沉默了似乎一个世纪的一分钟之后,我扣掉了电话,没有办法形容当时彻底的绝望。就像一场梦,突然醒来,毫无防备,不知所措。我还沉浸在那布置的欢喜中,而现实,没有一点的浪漫和美满,现实就是我在磕磕碰碰的语言障碍里,挂掉了这通看似无聊的电话。
  我陷入了深刻的绝望中去。
  一夜之间,我似乎长大,一梦成熟。我不再是天真到近乎幼稚的那个女生,我开始思考,开始明白,这一场的爱慕,从开始到最后,恐怕都将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苏格,无辜的苏格,不过是被我拉来圆满我不可思议幻梦的男主角,没有台词。却绝不能缺少。
  

7
  有了这样绝望的彻悟,便削弱了很多的胆怯。
  我迷恋上了和苏格的电话往来。
  通常是在固定的时刻,打电话过去,必定是他接到电话,然后问我是谁,我在渐渐的含混其辞中,不再紧张,开始放松。   他也就不再追问我的身份,或者我是谁,对他来说都没有关系,那不过是类似恶作剧之类的女生惯用的小伎俩,在苏格这样的男生来说,并不感觉新鲜或者意外。
  就这样,陆陆续续地知道苏格属蛇,知道他是双子座男生,知道他喜欢周星星,知道他喜欢波顿的牛仔裤。为着他,我开始关注星座,关注周星星,关注波顿。
  一次苏格突然说起,有一个女生,经常为他点歌,总是点那些苏联老歌,其实他还喜欢张学友。
  忍不住在那边笑,笑,笑到出声,苏格说,真的很想知道,是谁,那么用尽心思地,为我点了那一首又一首的歌。
  有次全校作文比赛,获奖的作品展览在校园的橱窗里。
  我的一篇散文和苏格的一篇议论文,并排地,名正言顺地排列到了一起,用那种草绿色的稿纸撰写出来的字迹,一笔一笔,小苗一样茁壮在纸张上,苏格的字有点零乱,饱满而又自由,几乎每个字都能够写到格子之外,我就这样,站在人群熙攘中间,出神地看着这些字,他的,我的,这些字。我再也不能说服自己,他再有注意不到我的理由。
 

 8
  后来铺天盖地就散布出了关于苏格和一个同班女生的传闻,那个女生我认识,妖冶任性,张扬跋扈,校园里惯常见到的,优越的女生的标准相。
  那天我一个人,围着操场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似乎是我一直珍爱的宝贝被打碎了,那些碎片一片一片地随风飘进我的灵魂里,剜我的心肺,割我的血肉,我心痛到无法呼吸。那个晚上,我在校外的一个寂寞的电话亭里打电话给苏格,喂了一下之后,眼泪率先奔涌而出,哽咽到不能言语,苏格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失控地哭,也没有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会在外面,他就是那样地,沉默着,听电话这边的我的哭泣。那通电话,持续了十分钟,这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里,我看到了自己的绝望,我看到了这些花样的时光里,几乎全部都是我无助的绝望,没有人能够帮助我,没有人能够倾听我,甚至没有人能够知道我。我是那么地微弱,微弱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的发展,而无一点回转之力,除了哭泣,除了对着苏格哭泣,我还能做什么。
  最后是我,绝决地收线,并将决心一并挂断在着场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的爱慕里。
 



  
作者: 叶浅末    时间: 2008-8-16 12:07
 9
  再也没有莫名其妙的电话,想必苏格,应该是回复到他喜欢的平静里去了吧。
  从苏格的表情里,看不出一丝的破绽,似乎这一场来去,于他来说,都是生活里的一些平常的小涟漪,他有那么庞大的力量,让这涟漪来,又让这涟漪去,一切都很平常。
  还是会忍不住去注意他,忍不住去探听他的传闻,忍不住去行走他行走过的土地。
  在这些伤感并绝望的日子里,蹉跎着,蹉跎着,就迎来了高考。
  高考前最后一次看到苏格,是那次毕业前的全校茶话会。每个班级都必须轮流地派出人来表演节目,大家都乐呵呵地唱歌跳舞,吃水果。我却一直在发呆,眼睛搜索一圈,确定苏格的存在,更加心神难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被推了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我,我沉默了一会儿,唱起了一首一直在我日记本里反复抄写的歌词的那首歌,你听海是不是在笑/笑有人天真得不得了/笑有人以为用痴情等待/幸福就会慢慢停靠……中途不能自己,索性哭泣起来,台下一片哗然,我无地自容,仓惶地跑了出去,再不能回头。


10
  流火七月,全力以赴。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当我疲惫不堪地站在分数榜前的时候,我注意的,不是自己的成绩,而是苏格的。
  知道了苏格的走向,一个有海的城市,对外贸易专业。而我,流落到了一个古老的城,读枯燥乏味的汉语。
  那天坐上火车,告别自己的城市时,突然有一种难言的悲伤滚滚而来,再见,我的亲人,再见我的城市,再见我的……苏格。
  似一场涅磐,我终于告别了青涩的少年时代,我再不是那个阴郁的小女生,陌生的城市全新的环境改变了我,我开始大声地笑,勇敢地哭,开始被人注意,有人送花,慢慢地,慢慢地,就脱胎换骨蜕变成精,什么都不怎么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里,再也找不到当年见到一个男生,就会心跳若狂的感觉。   唯一令我不忍提起的,就是被我藏在记忆最深处的苏格,那是我所有少年时光里唯一不能圆满的遗憾,我的所有的年华的记忆里,似乎只有苏格一个人那么多。
  累的时候我会拿起一张地图,用红笔勾勒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一座一座的城市,一条一条的河流,一团一团的山脉,不能靠近他,那么就远离他吧,刻意的远离,或者可以协助迅速的忘记。


11
  一年,没有忘记。
  二年,没有忘记。
  第三年,我不得不恐怖得发现,苏格,已经成为一个不可磨灭的种子,播种在了我的心里,不管我外表
  如何地蜕变,他一直以不可替代的姿态,牢牢地开了满树的花朵,将我团团包围,这是我心甘情愿的负累。我开始不停地打探关于苏格的消息,可是,如苏格那样的孤独的人,毕业之后几乎音信全无,我在一次一次的失望中,突然想起来,还有,还有他的电话。
  电话如三年前一样的时间响起的时候,我和苏格重逢。
  电话里面的重逢,我和他。
  是你?——苏格的声音依旧地清亮辽远,就那么地,消失了三年地,又回到我的耳边。我眼角潮湿起来,苏格,苏格,我的苏格。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依旧是那样苍白的面容,那样紧闭的嘴角,那样孤独的表情,那样波顿的衣着,那样不可思议得吸引着我。不能抗拒。
  是你?苏格再次重复,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出现了,就像你突然地出现,一切都如你所愿,你喜欢,就出现,你不喜欢,就消失……我要见你。
  我被苏格的话钉在惊慌失措里。永远是苏格,有能力令我惊慌失措。无论我现在拥有多少的荣耀,拥有多少的自信,一旦与他面对,我马上就变成了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苏格就是我不敢对视的盘旋的海鸟,而我,还是那堆旧沙漠里面,灰灰的尘土,一旦为他建立了耀眼的光环,他就做不了那凡俗的匹夫。
  无论如何,我都没有见他的勇气。无论如何。
  

12
  要了他的地址,开始给他写信。
  这成为我所有生活中最大的乐趣。我宁愿失去看电影和约会的时间,而躲在狭窄的寝室里,洗干净双手,小心翼翼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给苏格看。信的内容非常简单,无非是这个城市的古老和斑驳,校园里的各种风景,以及回忆我和苏格的那座城市的点滴。苏格的信不紧不慢地回,大概一周一封的样子,信上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叙述,每次信的结尾,都有一句话,请属上你的真实名字。
  为了给自己一个自由的屏障,我编造了一个名字。和苏格的交往,永远令我缺乏安全感,只能设置一些安全的屏障,我才能心安理得地翱翔。比如隔着悠长的电话线,比如隔着遥远的鸿雁畅谈。
  苏格的字不算漂亮,但是和以前的作文展览中的字迹有了很大的变化,他开始摹仿一些硬笔书法家的字体,隐隐约约中可以看出一些稚嫩,但是他写字的痕迹非常深刻,只有认真的人,才可以写得出那么深刻的痕迹,在那雪白的纸上,有痕迹有颜色。就当是有感情的痕迹和颜色吧。
  一次对一个女生谈天,我说,我曾经那样地,爱过一个男生。
  那个女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要命,你在编小说吗?喜欢他?喜欢他就告诉他啊。
  我也笑起来,后来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完之后我拿着封好的信去投递,迎面扑来了一片阳光,把我的眼睛照得生疼,我就在这片放肆的阳光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地喊出了苏格的名字,然后丧尽气力地呆在所有人的惊诧里。
  

13
  转眼就要毕业了。我一直在追问着苏格毕业后的去向。
  可是,苏格一直是摇摆不定,一次说想去上海。还有一次说想回到自己的城市,最后的一次,他说他要留校当老师。渐渐地,我们的书信越来越少,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奔忙,我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城市,我和苏格的城市。我要守着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等待与他的重逢。
  我甚至想,如果和他重逢,我可以勇敢地走向他,承认以前的一切。这很难吗?我们都已经这样地成熟。
  后来一次电话里,苏格懊恼地说,其实一直有一个女朋友,但是一直不算稳定,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说,我该怎么办。
  我平静地安慰了他几句。我竟然是如此平静。这不是第一次听到关于苏格恋爱的传闻。可是,这些有什么关系,爱一个人,爱一个可以爱那么多年的人,真的不一定要他的回应,要他的怀抱,只要时时刻刻地明白着他的平安和行动,也就足够了,还是有点鼻尖酸涩,不住地告诉他,一切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走到街边,看到约翰列侬的CD,买来寄给他,想象那个低沉的男声迷漫在苏格的周围,陪着他的疲惫入睡,心里就欢喜。还会不断地遇到好看的书,好玩的卡片,都会一一地寄给他。
  可是,当这些物品被一一因地址不详给退回的时候,我惊慌地发现,我把苏格给丢了。
  或者说,苏格忘记了有那么一个人,一直那么地关注着他的动态。惟恐把他丢失。可是,我把苏格,丢了。
  我相尽了一切办法去找他,打电话问他的爸爸妈妈,打电话问他的学校。可是,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地,我哪里都找不到了苏格。
  苏格,我的苏格。
 

 14
  我成为一名电视节目编导。
  那么年轻,那么充满朝气的,电视节目编导。
  写策划,外出采访,剪辑片子,忙碌而快乐地工作,经常会天南地北地外出拍片。有了一个男朋友,同行,阳光男生,会在加班的时候陪我一起剪片子,研究节目。说不上来爱不爱他,好像我全部的感情,已经在太早的时候,被我挥霍一空。现在剩下的,是一具被抽离灵魂的躯体,也如常生活着,也开心,也快乐,但是,爱恨情仇,离我真遥远。
  如此地一年翻过一年,一切全都改变。
  一次去青岛拍片。住在了海边的酒店,登记的时候,突然看到竖立在前台的广告牌上面的一行熟悉的字迹。
  几乎如雷击一般地,刺穿了我的心灵……苏格,苏格,那不是苏格的笔迹,我是那么熟悉啊那么熟悉地。
  我揪住大堂副理的胳膊,急切得问,苏格,你认识苏格吗?
  大堂副理说,苏格,是我们酒店公关部的经理啊。
  一边说着,一边摸起了手里的电话,是内线的声音,我在呆呆的失措里,听到他说,苏经理,这边有一个客人找你。
  我就这样地,看着很多很多没有见过的苏格,一身黑色西装地,缓缓地向我走来。就像看着我自己永不再回来的时光。
  苏格,苏格,苏格。
  谁都不知道,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多么地重要,他几乎是我全部青春全部情感的总结。他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吸走了我的魂魄,他存在,我的魂魄就在,他不在,我就只留躯壳一具。我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丧失了被爱的幸福,我就是这样的,跟他一起萌动,一起悲喜,一起消失,我一直都在他的身边,陪他异乡孤独的路程,陪他飘荡的人生,我把自己给了他,没留一点给自己,我以为我就此再也看不到他了,也再也找不回自己了,于是我就那么灰暗地,过一日便算一日,可是,此刻,他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毫无预兆地,向我走过来,那么真实,那么真实,我身体僵硬地支持着自己的平静,支持到听到苏格说,是你。


15
  是我,是我,是我。
  可是,我是谁?
  我是他生长的城市里的一个高中同学。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对我有记忆。我再次被自己打败。可是他说,是你。
  我声音微弱地说,你,认识我?
  苏格笑了笑,嘴角有那么好看的弧度,认得。你和我同校,不同班级。
  原来他记得我,我突然想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和苏格面对面地讲话。一个我熟悉到最细微的环节的人,我们竟然是第一次面对面说话。他的声音和电话里稍有不同,比电话里面要响亮一点,但是还是有那么一种辽远空阔的感觉。可是,他居然记得我,他竟然记得我。
  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我的电话也响了。
  我们互道对不起,然后分别回头接电话。
  是挂念着我的男朋友,打来的电话问候,我心情复杂地匆匆说完,苏格还在讲电话,他手机的隔音效果不好,清清楚楚地听到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们的通话没有任何客气和寒喧,他们甚至没有称呼对方的名字,可以想象出来是多么亲密无间的关系。
  苏格就这样背对着我,和他亲密无间的女人通话。我出神地看着他的背影。那么笔直,那么挺拔,他再不是那个校园里有点忧郁的苍白少年。他已经长大,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世界,他的世界里,没有我。
  我就是这样地,站在我此生最爱慕的男人身后,痴痴傻傻地凭记忆将自己拉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那个时代我面目清秀,性格温和,明确地喜欢着一个男生,没有任何奢求地喜欢这一个男生,他忧伤,他特别,他喜欢听俄罗斯的歌,喜欢穿波顿的牛仔裤,他喜欢看周星星,他的一切,都是那么好,那么完美地,陪着我,走过了最艰涩的时光,如同上天派来的一个天使,他就这样,不声不响地,陪着我一起长大,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爱,然后,就悄悄地谢幕退场了。只把这些美好的记忆留给我,那些记忆里,虽然有酸楚有绝望,但是更多的,是满心满肺的甜美,爱一个人,爱到只要可以看到他,就可以心满意足。这样的爱,一辈子能有几次呢?我还想要得到一些什么呢?我需要霸占他一辈子的时间,来圆满我自己营造的热爱吗?需要吗?
  ……
  同行的人这时候喊我一起去吃饭。苏格的电话还没有通完。我没有向他告别,就跟着一起走了。
  行程非常紧张,拍摄的时候又频出问题,我几乎忙乱到无法思想。
  匆匆地,结束了这次拍摄,中午,台里催促着我们赶快回去,我跑到前台去询问苏格的去向,前台小姐帮我查了一下,说对不起,苏经理是下午班,4点才来上班。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给他留言。
  我无比失落地拿了一支笔,却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后来,我把我的电话号码,写到了纸上,本来还想留一些话给他,可是想了又想,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们的班机快要起飞的时候,大家正准备关掉手机,突然,传来了一条信息。
  ——
  我一直知道,是你。
  我看着这几个字,眼泪毫无畏惧地狂奔了下来。
  再见,苏格,再见,我永远无法提起,又不能忘记的回忆。
  

16
  2004年,我认识苏格,已经十年。
  2004年3月30日凌晨2:26分北京

  
作者: 阡陌。    时间: 2008-8-16 12:26
那些年轻时的爱恋。

就是这么。

难以忘怀。

终于,还是长大了。

作者: 末夕    时间: 2008-8-16 13:20
同学少年不言情
看见这个题目就不敢往下看啊
不言情。。。
作者: zoe.    时间: 2008-8-16 13:29
“我永远无法提起,又不能忘记的回忆。 ”

如果我们遇到的都是那个对的人该多好。。。
作者: 某喜    时间: 2008-8-16 13:50
真怀念。。

漫友文化的书。。赚了我们多少钱多少眼泪
作者: 病医生    时间: 2008-8-16 16:15
苏格。为什么总喜欢叫这个名字呢?
害我每次看到有这个名字的文章总会联想到我的同学,好像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一样。
作者: 上上签    时间: 2008-8-20 01:13
新蕾。
漫友。
我的爱。
作者: 若攸    时间: 2008-8-21 19:29
记得原来看过,现在看来,感觉还是那么好...
作者: 隨樂柒伍    时间: 2008-8-22 21:47
看过第3遍了
暗恋的感觉真不好啊
作者: 妤风静    时间: 2008-8-28 13:14
就感覺好心酸:hug:
作者: 舊;祭    时间: 2008-8-28 14:53
静静的爱,静静地等待,有一天,回头,发现,那个擦身而过的少年长大。
作者: 嘻淶寶    时间: 2009-3-22 00:23
我一直记得这个故事、记得很久。
自此以后、好象那些被暗恋的男子都被唤作苏格。
作者: 千越    时间: 2009-3-29 09:21
十六岁的时候,我们也许都有那样一个想念的男生
作者: wanghuaiyuan    时间: 2009-4-3 13:49
心好沉。
可能因为每个人都经历过。

如果。他也喜欢着她。多好。
作者: AiTeng    时间: 2009-4-9 13:27
很多年前看过,彼时我尚有暗恋的男孩子
而现在,我一个人也很好
作者: 月倾城    时间: 2009-4-17 14:27
恰同学少年,正风华正茂之时
就是情花盛大之季
呵呵~~~~每法拒绝
作者: 蔷芮    时间: 2009-4-17 14:40
真的,似乎每个被暗恋的男子都应该被叫做苏格。
因为这篇文章买了漫友出的坏蓝眼睛的文集,意外发现同学少年不言情的另一版,以苏格的口吻,B面的。
却不知为何,因此破坏了不少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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