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白。
标题:
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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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果果
时间:
2008-5-18 13:20
标题:
亲吻
亲吻
每当我忧郁困惑、疲惫不堪时,我只能给自己一个吻。
——幾米
一
我始终在想象着几十年以后我的相貌。如今的我绝不漂亮,只是占着年轻这一资本,或许几十年以后我也会如同现在的一些中年妇女一样不在意装扮,面部肌肉松弛下来,真的如一副皮囊一样。
想到这儿,我牵动嘴角笑了一下,看见旁边镜子中自己的嘴巴。还好,五官中比较耐看的就是嘴巴了。只是没想到嘴角是向下的,似乎还挺厉害的。发现这一点缘于我参加的一次录象。录好回看时,发现自己一直哭丧着脸。但其实录时我是面无表情的。旁边的人就指出我的嘴角是向下的。“像林青霞一样!”别抬举我了。于是重录。我刻意地保持着微笑。再回看,这次的效果才是面无表情。原来,父母赋予我身体的同时也给了我一个天生的难题——我的笑容比别人要不容易。
所以我不知道我发现这一点之前别人是如何看待我的笑容的。单纯来看嘴巴还是很好看的,不算大不算厚,或许这是我最了解的一个器官了。当我再想瞄一眼旁边镜子中的嘴时,才发现镜子已经被阿长收起了。她拉着我下了楼。
已经是秋天了,天气却仍然闷热。秋风吹得感觉像春风一样撩人,只是略显干燥。我与阿长相拉着的手都渗出了汗水。她在向我诉说着什么我没听见,只是注意着她那一张一翕的嘴。她的嘴还真不小,嘴唇也不薄,怪不得她时常说羡慕我的嘴巴。忽然有种想法,于是拉她到了图书馆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没有灯光,黑得让人安心。她和我并排靠在墙上,继续说着那个话题。我却站到了她面前,用眼睛盯着她,拉起她的手让她抱着我。这一切也未使她不自在。我抱着她的肩膀,把嘴贴到了她的上面,终于让她不说话了。然后我碰到了她的舌头,很小却是冰凉的,让我想到了蛇的信子,一定也是如此。我抬起了头,问她,有感觉么?她想了一会说,好象有点。于是我说,那再来!猛一低头,却听见了我俩门牙撞在一起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传为巨响,似乎是两块打火石相撞还看到了电闪光。我们不可遏制的笑了,或多或少包含着荒谬和自嘲的味道。在黑暗中我仍能看见阿长衬衣上的一排彩色扣子,我却没想去解,我们不是拉拉,都是绝对正常的女孩子。我只是突然想把嘴唇放到另一个人的上面而已。阿长说,我们的技术都好差!我却对于她口中的异味产生了巨大的反感。她一定不刷牙。
其实,对于同性的触碰我有着与生俱来的害怕与敏感。母亲是个热爱表达自己情感的人,所以她十分喜爱拥抱与亲吻我,每天拥抱以及亲我是一项固定节目。她可以在我的脸颊上亲出很大的声响。这些都还好,我还是可以接受,怕的是她心情好时,会亲我的脖子。于是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层的起来了。她还奇怪地问我为什么汗毛都竖起来了。我只能如实地告诉她我害怕这种表达爱意的方式,我接受不了。她有些悻悻,我感到对不起她。
我的朋友告诉我,她和她妹妹一起睡觉前,会在把牙齿刷干净之后亲一下,互相舔一下对方的舌头。她很开心地叙述,妹妹的牙膏是草莓味的而她的是巧克力味的。我听了只觉得舌头上长了一层毛,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用这两种口味的牙膏了,至今我只用薄荷味的。还有很多朋友告诉我,她们会和同性亲吻嘴巴,没什么大不了的。看到我惊愕的表情她们反问我,我回答说我只和异性亲吻,于是轮到她们惊愕了。
我和阿长的吻只是一个特例,说过了,我当时只是内心有想接吻的冲动。而我也是第一次主动给予别人一个吻。吻她时我很安心,也没有恐惧感。想到了小学的课文,给予是快乐的。
我与阿长的眼睛在地下室里都显得亮晶晶的,让我们如同两只刚搏斗完的小兽,还能听到紊乱的呼吸声。她竟又走到了我面前。于是恐惧突然间包围了我,我赶忙拉起她出了地下室。
黑暗与恐惧一下子撤走,像春风的秋风又吹了过来。
二
“如果时间能把我们的思念稀释了
从此以后互不相干各自爱着别的人”
当几年前萧亚轩唱着“谁取代我在你睡前吻你”的时候,我失掉了我所谓的初吻。
伴随着这个吻的记忆一起来的还有宁波的汤圆,普陀山的观世音,杭州的断桥六合塔,嘉兴的菱和粽子,洛阳的水席卢舍那大佛与鲜艳的牡丹以及开封的大相国寺。我与小六的感情就在旅游相处的九天里打下了基础,然后维持了两年半。现在的我仍然在为后来他不说明确的分手话语而与他争执不休。但这不是较真,我知道,当年我们年纪小,把“爱”看得太轻太简单了。
小六是姨夫司机的儿子,与我分处于相距不远的两座城市,几年前那个中秋与国庆同一天的“十一”假期我们一同去宁波一线旅游。五天行程之后他来信,直书“我爱你”。现在想来有些悲哀,当时的一句“我爱你”那么轻易就出口了,简单得好象随手丢弃了一张废纸。而现在是决计不会说出这三个字的,因为于现在的我们而言,这句话太重了,不是我们能负担得起的。当时我们就这样随着信件爱来爱去到了第二年的“五一”,又一起旅游了,四天,洛阳一线。
半年后再见双方就都有些激动了。我自小便是个善于伪装的孩子,可以把内心的情感掩饰得极好。而小六的城府便浅多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于是在车子经过一条隧道时,他握住了我的左手。黑暗之中一道强烈的电流袭向我,我为之窒息。他再慢慢地把我的左手放到了他的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于此我已经不能做出任何反应了。然后眼前大亮,他不着痕迹地放下了我的手,脸上带着狡黠的笑。
一路上这种状况好多次,我也并没有觉得再会有任何发展。直至到了郑州的那天晚上。我们走在郑州热闹的街头,看着广场上忽高忽低的喷泉水柱以及秀自行车技的年轻男孩们。小六拉着我故意落在大人们后面,轻声对我唱张信哲,眼睛亮闪闪的始终注视着我。我却一直左顾右盼,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后来大人们便去逛街,我们便回了宾馆。
那是一个怎样的晚上啊,一定又是春风沉醉的。小六和我在房间里坐立不安,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我强装平静坐在床头翻杂志,偷瞄他似乎在努力下某个决心。他忽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把杂志从我手中拿走,用命令的口吻说,你站起来。我就站起来。又说,你把胳膊伸开,我便伸开。他便不再说话,伸手把我抱住了。于是春风又吹起来了。我听见了自己地震一般的心跳声,好重好重。他把我越抱越紧,很疼,我也没有叫喊。小六用他一闪一闪的眼睛盯着我,再把头低了下来,闭起了眼睛。我便也自觉的闭眼了。我们的嘴便贴在了一起。我停止了呼吸。嘴唇接触进行了三秒便结束,继续拥抱着。小六似乎不甘心一样,再来一次。这次似乎停留了十秒,我仍然静止着,咬着牙齿闭着嘴。于是仪式结束。初吻宣告失去。接下来我们已经不会用接过吻的嘴讲话了,互相看着,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我的手汗把他的手弄得很湿。就这样直到大人来敲门。小六起身,我跟着,他握住门把手,停住,转身再把我拥进怀里,低头在我前额上轻吻了一下,说,晚安。这下可好,两个人一夜都不安了。
这个吻不仅让我们失掉了连续几夜的安眠,还搭上了此后两年半的时间。我们的感情仅靠那些信件以及这个象征性的吻维持着。这个吻后来一直被提及。小六说他第二次是想把我的嘴弄开的,奈何我一点也不配合,于是只好作罢。后来的两年我们的感情似乎没有发展,直至后来他突然只说我们是朋友。我们便不再联系,他做了我们感情的叛徒,我赌气。
最近我们才又联系了,因为我们自认为已经长大了不少,并且以为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惊讶于这几年小六的变化——从当年比我只高一点变成了现在一米九的个头,从当年的小公鸡变成了现在这一个踌躇满志的好青年。而我却越来越糟。小六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我们以后再谈一次恋爱吧,如果那时你仍然适合我,我绝不会放你走了。我哑然。当年虽然算是和平分手,当我始终是受伤的一方,我又怎能笨到让同一个人伤害两次?我无太大反应,那个吻便再次被提到。我们开始怀疑它的真实度。他一再地问我那到底算不算个吻,我也一再表示我不确定。这个吻纠纠缠缠了那么多年,现在却被怀疑了。
现在的小六时常会向我传达既有的信心,我也似乎看见了他光明的未来,而我的未来我是看不清的,就如同那个吻的未来,他始终充满信心,我却始终不甚明了。
其实除了那在一起的九天,我们的生活就再没有过交集。但我俩一直承认,在那个春风沉醉的夜晚,两个孩子为了彼此心中对对方迷糊的爱,把初吻当作礼物送了出去。不可以后悔也没有后悔。
三
一直以来的生活其实都是枯燥的,枯燥的连头发都分了杈,我又拥有一副早熟的皮囊,身体里发生的种种反应总让我无所适从。
崔健唱着“你若已经爱上我,就请吻我的嘴”时,我才刚出生,而老邪已经当兵了。你如果问我与老邪是怎样认识的,我就告诉你说我在大街上随便拉了一个男人说我们接吻吧,那个人就是老邪。
我和老邪真的接吻了,在傍晚的湖边。当他的脸靠近我时,我本能的闭起眼睛再闭起嘴巴。他却轻易地弄开了我的嘴巴。我尝到了蓝莓口味的口香糖在他口腔中留下的余味。他抬起头盯着我看,并笑着问这是不是我的初吻。我没有做声,或许从真正意义上来讲这才识一个真正的吻。我不明白我嘴巴的防线,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被他攻破。只知道他是个老手,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这个老手越发的邪恶起来。
他的手揽住了我的腰,我的身体却没有产生排斥感,原来我只害怕同性的触摸。他的吻仿佛唤醒了我身体里一直沉睡的幽灵,于是身体开始歌唱。我们的吻是那样的激烈以至于我们的嘴唇分开后我明显地感到自己嘴唇的疼痛。舔一舔时,尝到了血的腥甜味道。我在接吻时偷偷把眼睛睁开过,看到的是他浓密的睫毛几乎与我的睫毛相贴,表情投入而专注,如同正在进行隆重的仪式。我又赶快闭起眼睛,也加入了这场仪式。我的手无意识地扣住了他的脉门,感受到了他急促的脉搏。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你的吻让我觉得你是一只妖精。你是我的小妖精。
于是我就成了他的小妖精。妖精这个词于我,仿佛是一种赞赏性的褒义词,而我又有些受之有愧。老邪嘴中时常留有烟的余味,我欣然接受。一直是很喜欢烟味的,老邪满足了我奇怪的嗜好。他每次那样使劲地吻我,都像要把我吞下去,不留余地和空隙。然后他就非常认真地对我讲,袁,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妖精对么?而且他不要我的回答,从来不要。但我的心里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他是一个纯粹的给予者,我自然而然的成了接受者,虽然心中抱愧。我绝对承认与他一起时我出奇得吝啬,到了一毛不拔的地步。
那一次,肚子照常疼痛,只是这次感觉身体里的能量正在被一点点地抽干,快要晕过去了。老邪把他温暖的大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然后开始吻我,仿佛要用这个吻把元气输送给我。他再次准备吞噬我,让我在他的吻中找温暖。身体又开始歌唱,如同八音盒的声音,简单而又悦耳,让我自己飞了起来,疼痛与温暖做了两翼。
老邪说,我喜欢你这张很淡很淡的脸。
老邪说,我喜欢你淡淡的像云彩一样的表情。
老邪说,我喜欢你眼神里淡淡的忧伤。
我说,你为了我变成诗人了么?他笑着戳了一下我的脑袋说,袁,你真是个妖精。
我不知道淡淡的我与像妖精一样的我在老邪面前是否矛盾,我更不知道我该怎样处理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他却比我明白得多。
“袁,如果哪天你不再需要我,你只要说一声,我就悄悄消失,不再影响你的生活。”老邪的话像一阵秋风一样掠过耳朵,吹乱了我的头发,吹乱了我们激烈的吻。
四
只是,这么多年了,我好喜欢的他,坚决不要我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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