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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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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9-6-5 19:44:0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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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Lionel Richie的那首歌。Hello。
                                                          ——题记




    他说,我喜欢孩子,喜欢带他们去游乐园玩,看着他们玩得那么开心,我就会想起我的小时候。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的关系。没有糖果,没有玩具,没有小伙伴。

    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去大坝子里的田埂子上躺着,躺在稻草上,看天空变幻无常的云朵。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如何看清楚独处这回事。


    他转过头笑笑地看着他。
    在潮湿阴冷的大街上,他手里捧着一束花。站在滴水的树荫下面对着他。
    告诉我你少年的往事。他说。
    小时候,我最大的愿望,是能有个人带我去看北方冬天的大海。


    你曾经有过中国北方的情人吗?来自那里,来自北方。来自北方大海边的城市。
     哪里?你猜。他笑说。
     青岛,大连?
     他说,都不是。是那座北方的重工业城市,天津。

     我有一个中国北方的情人。也许那里还不算北方。但北方有海的城市就是北方。
     他叫那里塘沽。不是天津。只是塘沽。塘沽的码头。塘沽的最后一爱。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突然想给他讲讲童年的往事。


     坐在黑暗中。
     Hello。




    他说,小时候放学后,小伙伴们都聚集在学校门口的土路上玩跳房子和玻璃球。
    我有时过去和他们玩。那些霸道野蛮的小男孩口袋里到处塞满了玻璃球。
    红色的,黑色的,黄色的,绿色的,彩色的。
    在土路上奔跑起来的时候,能听到他们口袋里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把其他孩子的玻璃球全部赢光。
    那些胜利的孩子的微笑。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以一个成人的眼光去观察这个世界。
    看着他们的失望,痛苦,胜利与微笑。
    城市里的孩子向往乡下的孩子有快乐。乡下的孩子羡慕城里的孩子有游乐园,玩具和糖果。
    他说,我呢,我什么也没有。

    是没有的。但是看到他们拥有让我快乐。
    这让我感觉我是没有的。

    我和母亲去山上砍柴,采蘑菇。还有一些希奇的山毛野菜。过回老红军长征的日子。
    其实我们并不是那么艰苦与贫穷。他说,只是母亲过惯了这样的日子。
    母亲是个节俭的人。我爱的人。我永远爱我的母亲,就像爱我自己。
    要杀掉自己。搞不懂那些绝望的力量,充斥着我的全身。

    六岁的时候,我自己在家里玩纸牌游戏。翻小人书。更大一些的时候,我翻看插图版的欧洲名著。

    看着那些小人,图画上的小人在我的夜晚里跳跃。他们哭。离别和纠缠。
    痛苦,就是没有来由的痛苦。

    我自己在家里玩小纸牌,也有大大小小的木头,还有用玉米叶和玉米花自己包扎成的小人。
  我给它们取上一个名字,然后戏剧性地展开。那么小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天才,小剧作家。  
  我给它们取一个名字,国王,皇后,王子,落难的公主,仆人。
  然后自己全部配音全程进行这场孤独的游戏。

    二楼的窗户外是大片渺茫的原野。
   绿色的。春天的时候,它是绿色的。夏秋的时候,它金黄一片。
   冬天的时候,他说,冬天的时候,我看到荒凉和死亡。
   冰冻的河面与稻田上。荒无一物。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那么小的时候,乡野山村河道平原盆地里的荒凉。
   天空袅袅地漂浮着一缕余烟。直线上天。
   没有风的日子,我站在窗口看着它纷飞烟灭。


    我玩小纸牌,母亲来敲门,问我吃中饭了吗?我说,吃了。
    母亲早上和中午去哪里了。
    早上她去劳作了。饭菜是做好炖在锅里的。
    中午呢,
    中午的时候,母亲游乐去了。
    她不知廉耻。在村子的大街小巷上,一大群的花裙妇女。
    我不喜欢我的母亲那样。他们总是有那么多有趣的话题。
    母亲有时也知情地在家看看电视,听听广播什么的。母亲从不看书。连报纸,杂志的也不看。
    她说,文字那些对她是没有用的。不能给她大米,钞票,多一亩地,多几株水稻。
    文字对她是没用的。她说,那些是没用的。

    我的学校在村子背后的一片小山坡上,我每天变幻着情绪去上学。因为恐惧。
    我恐惧母亲会知道我在学校所做的一切。
    在课桌上刻字,逃课去后山看把窝建在土堆里的小鸟,打弹弓,在大坝子里的水田中央打水漂。
    一个人得意忘形的时候就会忘记回家吃饭。有时又去捉蝴蝶,蜻蜓。我什么都抓。什么都玩。
   回家的路上,遇到放学回家的小朋友。他们说,你到哪里去了。老师要到你家里去告状了。
   他们嘲笑我,你死定了。我反而觉得他们是可笑的。
   因为结果是,老师并没有去我母亲那里告状。
   只是每个学期初开家长会的时候,班主任当着母亲的面提一提而已。而那已经是过去了很久的事。
   母亲也得以在我每科成绩统统过优的情况下闭嘴。
   她是爱我的,她一直宠着我。宠着我放肆无边。
   在家里的时候,我不用再偷偷关起门来演我的小游戏。
   也不用担心哥哥给我带回来很多杂志,书籍的时候,会被母亲赶出去。

    我的哥哥,我有些不愿意讲他。父亲也是。父亲常年出门在外。
    有好几年。母亲和哥哥也不在。
    我和外婆独自生活。和一个做针线活的女人。


    天空有很多的鸟。清明的时候,一家人去坟山上扫墓。那里有他的爷爷,曾祖父与曾祖母。
    我叫外公一直叫爷爷,这是家里的规矩。
    我的爷爷,曾祖父与曾祖母是躺在一片平台上的,眼前就可以看到广阔的土地与原野。
    清明的时候,家家户户去上坟。有晶莹透亮的水果吃,还有香米糕。

    要担家里大雕花石头水井里的水上山。他跟在一大群人的屁股后面,表姐,表哥,姨妈,姨父。
    手里抓着母亲摘给的一小串桉树枝。

    母亲说,到了山上要听话,不要到处乱跑。该下跪的时候下跪,该磕头的时候磕头。
    他穿着小黑褂子与花布鞋。静静地坐在墓碑前看着一大群人忙忙碌碌。

    有时看见天空的一只鸟,停留在隔别家的墓碑前偷吃残落的蛋糕屑与米饭。
    母亲一把拉过他,把他按倒在地上磕头。那是母亲唯一会很野蛮的时候,她出手非常重。
    几乎把他的肩膀拉脱臼。她说,磕3个头,每个墓碑磕3个。一共9个。
    一个沉默的孩子。磕完头母亲再问他要不要吃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偷偷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山,曾经是他最热爱的地方。他喜欢那片沉静而又大气的山岭。
    容许他可以在上面,在它生长出来的树林里面肆意地奔跑,玩闹。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能与山容为一体的孩子。他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外界的干扰。
    他独立独行。

    一家人下山的时候,他趴在表姐的背上与她聊天。是他唯一能多说几句话的女孩。
   大他12岁,从护士学校毕业的女孩。他说,表姐,你毕业了就要去做医生了吗?其实她是护士。
   她就哄他。她说,是啊,表姐要去救死扶伤了。他说,我长大了也要做医生,做医生就不用打针了。
   一群人听得哈哈大笑。他的母亲就咒他,你会有表姐那本事。
   一家人每年有这样的一次聚会,只是因为要去看看已经死去了的人。
   而天空蓝蓝的云朵,他那颗小脑袋,静静地趴在表姐的背上。
   清明是他小时候过得最快乐的节日。


    他说,痛苦是什么?我从来不去想痛苦。既然是去想了,那就不是痛苦了。
    他说真正的痛苦是什么?就在你身上,却让你抓不到,也揪不出。像什么。
    他说,我打个比方。Cigarette。
    你明白了吗?被掺过可卡因的Cigarette。
    有一些人活得快乐,有一些人活得不快乐。

    活得快乐的人,偶尔也会不快乐。
    活得不快乐的人,偶尔也会有小快乐,小单纯。

   
有一些痛苦,不能一直去记得。
    因为它伤害到那些曾经制造出痛苦的人。而制造出痛苦来的人有些是无辜的。
    就像父亲。这两个字的重量。
    他一直相信小时候残缺的快乐,全部都是给了父亲的。

    他点燃了一根烟给他。他手里依旧抱着大束的鲜花。这是一个抱着鲜花在聊天的男子。
    他喜欢的,是他曾经的那头红头发与花。
    很玩味。是不是?
    他再次看着他笑。


    跳房子,玻璃球,过家家。小童年。放鞭炮,捉迷藏。
    非常糟糕的一次是躲到了柴堆里然后钻不出来。头上的柴堆危危欲坠。

    他不记得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喊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之后,他沉默了下来。半夜挣扎着从里面爬出。
    木材场里孩子们已经全部跑光。他的衣服被撕破。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夜路上,在流淌的小河边洗手。
    坐了一会。要回家吗?衣服破了。不回吗?去哪里。
    天快亮的时候,母亲在柴房的稻草堆里发现了他。有时他们相依为命,有时他们痛哭尖叫。
    母亲不会容忍有任何一次机会放过他。问清楚事情的原委后,开始用细棍子抽。
    抽断了一根再捡起一根继续抽。
    他说,那是母亲唯一一次打我。非常狠。


    我想过,如果我在柴堆里被压死了。她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有时他又非常自恋地说,为什么我对母亲的感情会是最深的,因为她是最没文化,也是最傻的。

    我不知道除了我,她还有什么。
    她种田耕地。也唱歌跳舞。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是当地出名的舞女。


    他们走过了一条街。依旧抱着花。
    你想对我说点什么吗?他说,你一直不说话。

    你知道听别人的故事也是犯法的。你听了我这么多的故事。
    犯什么法?他再次好奇地认真看着他。
    就像你去游泳池游泳拿了服务台的救生圈,却不付押金。而没有救生圈,你是会被淹死的。
    他呵呵地傻笑起来。


    到现在,导演才把镜头给了那束花。现在我们看清楚了。
    那是一束有向日葵,雏菊和百合的花。
    为什么要把这三种颜色,味道,感官,气质完全不搭调的花放在一起。
    他说,因为我喜欢这三种花,而它们在不在一起是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它们在我手里。

    是谁买的?
    他。
    送给谁?
    我。


    导演把镜头给了站在他旁边的男子。
    清凉的六月夏日。天空寥落的雨丝。
    男子手里夹着的香烟长长的一截烟灰瞬间掉落到地上。
    你已经静止了很久。
    只是因为没有人让我说话。而我知道,讲故事给别人听也是犯法的。

    他平静地说。

    镜头对准男子的鞋。那是一双鞋尖细长的靴子。黑皮。看上去有流泻而突兀的曲线。
    他的窄腿裤与T恤衫得体地裹在身上,像在一场大雨中为杂志拍摄广告的颓废模特。

    镜头没有给手里抱花的男子。他已经把花束的包装纸取了下来,分开了三种花。
    把向日葵和雏菊给他。独自抱着百合。
    你要带着百合去哪里?


    它不见了。

    镜头再次切换。我们看见在不远处的街道中央发生了一起车祸。肇事者驾车而逃。
    谁在车祸中死了?举着摄象机的另一名男子问。
    他说,一个孩子。
    他说,是的,那个刚才在我们的讲述中的孩子。


    雨越下越大。街道上开始有警车鸣笛到来。
    被流血染红的大街与麻木站在一旁观望的人群。警察快速抬走了尸体。
    孩子是谁的?孩子是谁的?谁记下了车牌号?


    人群一哄而散。

    穿黑色甲克,戴墨镜的男子站在不远处若隐若现。
    他拍摄下了整个过程。
    转身离开的时候,手抱百合的男子站到镜头前来做鬼脸。


    他说,我讲那么多那个孩子的故事,

    只是想告诉你们,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哦,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沙发
发表于 2009-6-5 21:25:21 | 只看该作者
看的也很艰难 还很心疼
3
发表于 2009-6-5 22:12:49 | 只看该作者
很朴素的语言。
记得起那些死去的光阴。
4
发表于 2009-6-6 11:12:23 | 只看该作者
目击自己的出生成长死亡。
5
发表于 2009-6-6 11:58:24 | 只看该作者
一个人这样看自己的过往的时候,需要多大的勇气?
6
发表于 2009-7-13 16:19:08 | 只看该作者
淡淡的开头想起淡淡的小时候
可惜我不想看结局......
再来......
7
发表于 2009-7-15 17:54:34 | 只看该作者
我们看得也很艰难,总体而言,还不错吧,叙述到位。
总体而言这样的写法让人有种冗长累赘感,我进不到故事里面
8
发表于 2009-7-22 00:21:3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苏沐白 于 2009-7-22 00:31 编辑

柒,很平淡朴素的字。
安静的时候看,是适合的。向日葵,雏菊和百合的花。
阳光,纯真,洁白。
生活总是有所逼迫,有时候必须放弃长久坚持的东西,即便它们就这么一去便再无归期,即便你有万千不甘。但无论怎样迷失,心中始终有一丝光,值得去追忆和祭奠,保有点点洁白。
缱绻花正浓,春风迷少年。白茫驹过隙,往事俱看遍。
物是人非,言行终不再似当年。

你与亦凉的字总能让我看了一遍又一遍,不会厌倦。
我喜欢的是蓝色鸢尾,无甚香味,只是颜色看起来诡异。亦不贵,只是花店少卖。
随口说说。
柒,安。
9
发表于 2009-8-20 00:47:06 | 只看该作者
要能够写得下来 也是不易
10
发表于 2009-8-20 01:16:32 | 只看该作者
演一幕自己的电影 讲故事给别人听是犯法的 听别人的故事也是犯法的。。。
   “ 有一些人活得快乐,有一些人活得不快乐。
    活得快乐的人,偶尔也会不快乐。
    活得不快乐的人,偶尔也会有小快乐,小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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