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善之身

时代·男爵。

世界漆黑一片，少年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出一层白色绒毛。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你在哪里？”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我在你心底。”

ひょっとしたら皆ひとりぼっちで
『或许每个人都是孤零零地』

那种感觉是……无意而单纯的，直白而美好的，做出包裹着朴素外衣的糖果，怀着感动的羞涩送给对方。多年后，这颗糖果变成了设置快要爆炸的定时炸弹，重新塞回到你手里的那种痛觉。比撕心裂肺更长久。

每当你孤单一人，你会在公交车或是地铁里假装忙碌的样子，掏出手机上网或玩游戏翻过期的短信么——即使已经烂熟于心。
或者总在盯着窗外飞驰的风景，幻想着有人能打电话给我这么一通电话，配合着表情演到像自己已经在电影情节里，成为了男一号是车厢里瞩目的焦点。
“啊您好，是我，什么事？”
“……这样啊好吧我明天写好给你。”
“什么？你现在在澳洲？不错啊记得带手信给我噢！”
“恐怕不行，对对，后天有约，大后天晚上有时间。”
“那这样吧，我现在用手机写一封邮件给你吧。”
时不时大笑，嘴里跳出几句外语。但它们与炫耀和哗众取宠并无联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还没有开始参加工作，还没有离开父母生活。那么，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个人走进电影院，没有带手机或者MP3，看着颗粒状画面的屏幕，黑暗中闪烁着动人的胶片。往后看，投影光柱中有许多飞舞的尘埃。选了靠近中间的位置坐下，左边没有人，右边隔了两个位置才有一群人。他们吃爆米花和可乐，偶尔吐槽一下剧情，欢乐时光就过去了。
一个人去逛街，外面下着小雨，湿答答的路面，你穿着单薄的衣裳感到冷，对自己说小心路滑。在超市里迅速抱了两袋零食刷卡结帐，买了一罐炭烧咖啡还没下楼就一口气喝完。没有吃饭。在路上看到一对男生没有亲密动作的走路但是彼此交换的眼神一下就被外人察觉。
孤独让你敏锐，敏感。像个局外人观察这个由钢筋包裹着的城市。
一个人仔细查阅路线等巴士，面无表情的挤公交车。有了座位，然后坐下，站起来最后下车。回到学校用公共电话亭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在电话那头说：“啊我们刚刚已经吃过了。你会回来拿饭卡然后自己去二楼吃点东西吧。”你嘴上应着但是没回去，直接去二楼，点了一人份的扬州炒饭和一罐雪碧，要了一小碟辣椒。总共是十九元。吃得很饱。付了钱去了理发店剪了头发一个人回家。
就是这样的一个周末。
其实静下心看着忙碌飞转的风景来便会问自己：
——你寂寞吗？
你明明开始不喜欢一个人看电影。那么，你寂寞吗？你会感到寂寞和无助么。彷徨到不知道自己是谁，应该怎么做，怎样解脱，如何去履行自己的诺言并且付出实际行动？
－－回答我，诚实的回答我，你会享受这一切吗？

往往手机是一直安静的。因为长期在学校不能带手机的缘故，回老家换手机号特别频繁，所以同学或者朋友都已经开始不再记我的手机号码。这种失落就如同拨了区号按了某个出版社公司的号码语音要求直接打分号，2—4—1—7，短暂的等候音过了两边还是挂断。
“如需继续等待请按‘*’字键，分号查询请……”你看了看在跳动的计时表叹了口气，挂上了电话。


涙よりも优しい歌を
『比泪水还温柔的歌』
        学习上的那些事情吧，很让人头疼。成绩不好，却又不敢努力。说出来真是让人笑话。什么叫不敢努力。
        ——“嘁，你看看那个谁噢，那么努力学习成绩还是那么差。”
        ——“就是就是，长得又样衰。”
        我不明白很多事情。
        在我所领受的世界观里，仅仅只有欧巴桑一类的买完菜站在街上跟邻居家的太太说三道四，但是，为什么男生宿舍也会有这样的排挤。
        “我同你讲噢，你不知道啊，隔壁宿舍那个谁噢，每天晚上熬到超夜，每天早上又起来超早，但是课上总是打瞌睡，啧，如果我像他那样努力，肯定成绩比他好啦。”
        “呵呵，是吗。”我皮笑肉不笑。
        “那是啦，真是不知道那些人活在世界上做什么的。”
        “……”
        “如果我是他早跳楼了。我都替他担心哟。”说着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引来了周边的人哄笑。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他们拿别人的辛苦当做舆论的谈资，他们将别人的努力全部视作笑话。一边说着“哎呀不复习了不复习了，累死了”一边奋笔疾书的伪善。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
        “你来干什么？”
        “复习啊。”我说。
        “别装逼了。”
        “……”       

背负い込んだ寂しさを
『背负着的寂寞』

因为冬天太冷没多一件毛衣穿抑或是夏天下雨鞋子湿了没有另一双换，分别借过同学的毛衣外套和大号球鞋。
阿玛尼的白色毛衣。Puma的红白条纹鞋子。
限量版的鞋子借了两天便还回去了。借毛衣的同学说我穿完的衣服上有一股味道，不是怪味，是一种奇特的香味。可我说，我没用香水啊。

同学国外带回来的零食，手表，甚至小到一支圆珠笔。有的是韩国出品,有的是美国制造，圆珠笔是香港的，巧克力是埃及的，我记得很清楚。

开学第一夜，失眠的感觉就像觉得自己病了，只有强迫自己入睡症状才算消失。因我感到我们为生存而高速转动的轮子，在我们失去知觉时方能停止。
越想停止，它越经久不息。你越是焦急入眠却更是不安、亢奋。

从小我便开始学习记录与表达的方法。绘画、钢琴、作文、拍照，慢慢发展到美术、音乐、写作和摄影一类的文艺词汇。到如今，仅有创作与光影术在坚持，家中放置的钢琴如同古董摆设，书房堆积百张线条模糊的素描也落满灰尘。每每看到同学的琴谱和画夹，就一脸惆怅。

        小时候因为指腹上有点肉就被音乐老师说是弹钢琴的手，之后我整个童年便沉浸在那夸张的钢琴键盘上。我永远记得在不断升级教材之后，交叉手弹完又要跨八度，因为那零点几几公分我短小的手指根本触及不到琴键。老师安慰我，没事的没事的，慢慢来，慢一点都没有关系的。但是就是不同的，慢了那一拍，整个曲调都毁了。它好比心脏跳动的频率，慢了或者少了，它就是不正常的。
        我是个完美主义者。
        我趴在黑白色的琴键上哭。开始觉得自己没有用，那么一点困难都不能克服，却又不停向自己妥协，“你可以的”这类话，根本就不具备任何力量。因为练钢琴的时间太长，没有更多时间去背诵英语单词，还被老师抓进办公室之后又被骂了一通。直至眼泪也开始怨恨起来。都怪你，都怪你，一点天赋都没有还学什么钢琴。
        现在回想起来，也就是那个时候吧，放弃了长达四年的钢琴学习。
        那个时候，家里为了配合我好好练习，花了数万元买了一架贝多芬钢琴。现在它放在家里，蒙上厚厚的红色布罩，但还是落满灰尘。像一个昂贵的摆设。

        这个暑假我重新将这些知识捡起来，自学，弹累了就整个身体都蜷在钢琴椅上。
        七八岁的样子。哭泣的时候，眼泪鼻涕甚至是涎水都往钢琴上擦。哭起来就疯狂的击打琴键，发出猛烈而快速的音节。急切的，不甘的，连同怨恨的心情，一起击打下去。我跟我老师提及的时候，老师只告诉我，他曾经为了弹钢琴指甲里都渗出血来。我至今都很怀疑。

        和我一起开始学琴的人，现在没有十级也有九级了吧，他们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可我还是短短粗粗的手指。我突然庆幸没有成为他们，我也非常乐意这样下去。他们的生活按部就班，生活在家庭政变或者学业压力上面，而我，不过是个流浪的过客，为考试成绩或者情感纠葛哭哭笑笑。


歩いているんじゃないかな
『迈步向前的吧』

暑假一个人坐火车去嘉兴。
而嘉善是用桥连接起来的县城。午后漂浮着悬浮颗粒的阳光。暖暖的落在门外飘起的帆布上。精致不朽的窗花。稀稀落落不慌不忙的行人。这里有花三元就能坐上一个下午的录像室。可以看三部香港电影以外，还有瓜子，花生，糖果，茶。狭小的门里进去，一片漆黑的地下室，依稀可见的几把椅子。几个已经坐下来嗑瓜子了，满地都是壳，踩上去咯呲咯呲的响。

没有来由的悲伤。下雨天一个人打着伞坐着102号车去银行旁ATM取款机前取款。可还没走到那里大风将雨水吹到了我的衣服上。牛仔裤的裤脚已经湿透，透进丝丝的凉风，让我莫名的，没有来由的悲伤。
“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
“嗯？”我回应对方。
“……你，总是一个人呢。”
“一个人很正常啊。”
“为什么……总是。”
为什么。
总是。

回到旅馆打开电脑，刷新天秤座电台摁开音响，边收拾边听里面的音乐，却流露出曹格的《无辜》，换下一首竟然是陈绮贞的《还是会寂寞》。我苦笑起来。真是矫情应景。

        记得小时候偶尔会和爸爸一起去澡堂洗澡，穿着短袖短裤屁颠屁跌跟着爸爸拿着换洗用的衣服和肥皂毛巾拖鞋。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两块钱一个人。
        再来说说我们老家那边矿冶特别丰富，所以每天傍晚都有从矿井出来的矿工在澡堂里游泳池洗澡。两个水池里的水一片漆黑就像一个深水潭，水面漂浮着烟头，浓烈的味道跟着白蒙蒙的热气蒸上来。
        在澡堂洗澡是很窘迫的事情。在这里是男人间最坦诚的时候，白条条的。
        因为小时候经常是在家洗澡的，夏天拿个大盆子装满冷水直接在厨房旁边的楼梯拐角处洗起来，不用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小孩子基本只用肥皂洗脸洗身。

        看到现在的孩子，他们总被网络统一成“90后”或者“00后”。我也是九十后，虽然说起来我有着80后的经历，但不可耻也不觉得新奇。80后有童年，90后也有。我也玩弹弓跳房子掷沙包。都是我去了广州之后才知道，这边儿的小孩只有电脑。而我们那边，期待的也不过是每周一节的“微机课”，两个孩子一台电脑，仅供练习打字，也不会上网。

        老家的孩子心智早熟。他们幼小的身体里有一种坚韧的东西在支撑他们。小学一年级是在老家读的，爸爸妈妈去外边儿打工，我住在姨妈家。楼下卖早点的，有一个是我同班同学的爸爸。他们家做得白膜很好吃。我第一次去他们那儿买早点，见面他就说：“你是我儿子的同学吧。”然后塞给我两个白膜，我不好意思，他不让，推给我说：“多跟我家某某玩啊。”
        他的名字……我给忘记了。因为他家里穷，很少朋友。比较孤僻。经常早起帮着他爸爸生火做事。
        看似独立其实是因为背水一战没有依靠。
        但是，我们必定都是孤独的。

打ち明けるわけも无く
『找不到向谁述说的理由』

所以说，不喜欢大雄。多啦A梦，正因为你的完美才铸就了大雄的懦弱，贪婪，自卑，没有上进心，成天白日做梦想不劳而获。你给了他快乐的童年，却无法给他美丽的未来。你回去是对的。真的。我不得不这样悲哀地去幻想。
我很高兴，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一直存在我心底，我们都有这样一个玩伴，他没有实体却是永远不会背叛我们抛弃我们，告诉我们要坚强的朋友。我们没有小叮当但是我们都是大雄，现在的我们一样能活得很好。
我很好。只是寂寞。

人鱼唱晚

我们没有小叮当但是我们都是大雄，现在的我们一样能活得很好。
我很好。只是寂寞。

一个人，其实，慢慢就只能习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