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潜之树｜

柒然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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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成为一棵沉潜的树。不必远行，亦不必流失在成长中。我毋宁为孤独而沮丧，缓缓潜入我自己的根，让上帝照见我手里的枝，让黑夜遮住我目中的春秋寒热。刻下我心底一棵沉潜的树。

我突发地回忆起曾经的一辑梦境。仿佛被关在一个纸盒子里。没有落锁，不过隔了一些年以后，我便试图打开那个盒子。那一只如同河流的梦，在展示到我跟前的时候，已经干涸，剩下找不到桥头的岸。我梦见了那一间灯光暗淡的咖啡室，我坐在一个银白色金属质的卡座里，然后在一张留言纸上写下了上面的句子。——纸短情长，时光被它拉成悠长的丝线。我记得，彼时，我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正在等等待某人。等待在梦境里似乎可以表现为任何一件具体的物，如同骤然奔走的高速公路，如同开到萎靡的花卉，如同染上了咖啡污渍的衣领。我觉得那个等待毫无意义，因我根本不可识别我的来客。我想我只是需要那么一场用来等待的时间，在这样一场适合一切天气和心情的时间里，我可以回归到向生活妥协的状态。我把这样缺少结论的时间称为在雨后停止生长的树。对，它便是一棵树，它在滂沱大雨下沉潜到海拔以下，去往一个彼端的世界，那里的生活正好呈镜像相反。

做梦其实就是疲于对生活的抵抗。曾经看过弗洛伊德的心理学。他从童年的天性和历史出发，对照各种各样的无秩序的梦中景象，来印证某人的心理形态。然而，我没有能力来证明，我理应如实表现为梦境所昭示的寓意。我依旧如此甘愿于那些卡在某一幕的梦，任其侵扰。

这让我想起一个记述梦中内容的轶事。某人总是重复梦到同一个事件，苏醒之后却难以记得。在内心留下了惊动之后，他潜意识里总认为自己在梦中得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于是他开始了自我侦探，他自信于自己体内和意识里的先知潜能。如此一来，入睡前他在床头备好纸笔，趁自己梦境来袭，将其梦中的秘密写下来。结果第二日清晨，他一看纸上：你吃香蕉，我吃香蕉皮。

每个人都会做着另各自羞耻的事，或者是游戏。生活的井然有序势必迫使自己保有底牌，藏着各自秘密与尊严的牌，直到某一个尽头便会和盘托出。因而我在梦里允许自己弃尽规则，因而我积累出各种花色的牌，因而我会找到另一个无法理解的自己，因而我躲入到我的盒子里。就如一棵忘了年轮的树，我不会始始终终都让自己成为他人眼中的价值载体。

人都喜于松慢，懈怠。坚定的气力亦可滋生出某种变相的困倦。
生命定存在一种对意义与价值反动的形式。我们却都在一场义无反顾的自我侵略战争中将其革除。

日光，念想，碎碎念，骑驴找驴，自欺欺人，还是无休无止的谎言，谁都可颠覆道德，谁都可从容自若。何以借他人之口否定自己，何以依照常规肆无忌惮地修正自己。我与你的关系，只不过是曾经相遇，然后终于离开。所有感情，置于心中，我仍旧附随给自己的灵魂。

不必远行，不必流失于成长。我等待着那颗沉潜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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