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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语】阿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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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8-8-22 22:47:0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洛非喜欢穿黑色休闲装,喜欢站在窗口等风起,习惯在夜深的时候一个人听《yestoday once more》,然后慢慢想起那些逝去的时光,想起学校外面那家叫“天涯”的KTV。

洛非第一次见到阿阮是在一个夏日的夜晚,在一家叫“天涯”的KTV。

室友乔煜的生日派对,陌生的男男女女在暧昧的灯光下唱不同的歌,或快或慢,肆无忌惮的青春逼得满天星斗暗淡。洛非去取麦克风,看到窗边站一个女生,蓝绿色雪纺纱T恤,浅紫格子长裙,长发漆黑,抱了大瓶的可乐在喝,就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看样子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是也没有太多表情,只淡淡的落寞,大口大口溶化进可乐里,眉目间疏朗和安静。洛非的心动了一下,好像成群的蚂蚁爬过,细微的痕迹凝久不散。

洛非去问乔煜,乔煜有点醉意,转头去喊一声,阿阮。

窗边的女生转过脸来,眼中晶晶的亮。

阿阮喜欢乔煜。全世界都一眼看穿。乔煜只是装作不明白。

你应该跟她讲清楚。洛非逼视乔煜,语气里有“不照办兄弟都没得做”的威胁。

乔煜在暮色里点一支烟,一向利落的动作竟连打了几次火机都没打着。桔红的火星在暮霭中遥远和空落,乔煜英俊的面孔在烟雾后凝重,阿阮于我,不是不重要的。

可是你不爱她。洛非的瞳孔收缩,一点尖锐,如针。谁都知道乔煜一直在追外语系的丁敏。

所以才不知道怎么开口,乔煜焦躁地吸一口烟,急急地说,她那样极端的人,又要命地自尊和骄傲。是,她喜欢我,可是她没对我开口说过,我若贸然跟她说“对不起”,只怕朋友都做不成;或者更糟糕,她会避开我,即便学校这么小的地方,也再碰不到面。

所以我只好等,等她开口,或者等她爱上别人。你以为我好过?乔煜叹,我们是中学同学,阿阮是班上功课最好人缘最坏的女生,独来独往,老师都不喜欢她。有次班上野炊,爬到半山有个坡女生上不去,男生都抓紧机会逞英雄,轮到她,竟无一人伸手。

后来呢?洛非忍不住问。

全班都上来了,只剩她。她一个人站在下面,一脸的无所谓,可是右手蜷握成拳,握那么紧,指甲掐进肉里,只是不肯出声。我看不下去,伸手把她拉上来。

她人缘那么坏?洛非想起来,阿阮站立的姿势确有几分孤高。

不关她的事。乔煜定神想了想,缓缓地说,她是出名肯捱义气的,只是运气不大好,学生其实是顶势利的一群,很容易就站在强势的一边。洛非,你若真对她有意就追吧,我说真的,我希望她快乐一点。

乔煜别过脸去,她每周三晚去室内球场练习羽毛球,我会设法推掉她。

淡蓝的烟喷出来,洛非看见乔煜隐在云雾缭绕后面的面容,可是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洛非从一个夏日开始在周三的晚上一个人带球拍去室内球场。从夏末到秋凉,某一日阿阮终于转身,终于看见他。他走过去问她:同学,会打球吗?

就这样认识了。从此阿阮每周三会打电话约洛非打球,她的球技并不太好,练习的也只是最基本的发球、扣球,吊球——体育必考的三项。阿阮打球很专心,也很容易分心,有人走进球场的时候她的眼神会忽然飘忽;阿阮讨厌捡球,捡球的时候会习惯地反手握球拍,如背剑的姿势,异常的英气;她扣球很用力,对准球狠狠地扣下去,空气“哗”地一下划分开来,羽毛球挟风声呼啸而来,一往无前的凌厉。

洛非习惯了陪阿阮打球,偶尔说一两个笑话,隔那么远,可是阿阮常常笑到弯腰。阿阮笑的时候眉弯如月,声音很响,旁若无人,听得洛非无故心软,想起那个不愿意求助的十六岁少女,苍白着面孔,一脸的无所谓,可是指甲掐着手心,深深陷进去,苍紫的指甲生冷的硬。

当阿阮开始抱着电路板和成堆的论文在校园里穿梭的时候洛非知道期末到了,如果没有意外,考试前的周三是阿阮最后一次约他打球,洛非对自己说加油。

照例两个小时的练习,收拍的时候洛非对阿阮说,请你吃夜宵。阿阮漆黑的眼睛看定他,两秒,然后笑,我要吃冰淇淋。

阿阮选靠窗的位置坐,温雅磁性的男声低低地唱“我们都束手,看年华似水流”。窗外高大乔木在月色里开出大朵大朵艳红的花,洛非指给阿阮看,阿阮轻轻地说,是影树啊,一次就开尽一生的繁芜。 就仿佛青春。

无论是轰轰烈烈开一次就憔悴,还是被平凡琐碎的喜悦悲伤填充,过完春夏,就是秋了。
若干年后洛非习惯在不开心的时候制作一帧又一帧的flash,动画的主角都是浓眉大眼的女子,总爱在暮色或月光里仰望一树繁花,眼中有惊叹和怜惜。成叠的杂志摆在电脑桌上,他用了“叶思”的笔名在专栏里轻轻地说,我们曾走过那样一些岁月,便是单调的黑白也缤纷,可是多年后回头,再深情些,缤纷的年华也都褪色成黑白。

当然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彼时洛非坐在冰店水色的灯光下看见对面阿阮清秀的面容,心里百转千回终于没有开口。

  
大二过去一半,喜气洋洋的新年和寒假里,洛非呼吸着冬日清冷的空气,他在那个漫长的假期里学会了折纸鹤,一只一只,翩然若飞。

学室内设计的洛非有很好的绘画功底,随笔涂鸦常常刊在校报上,后来被丁敏拉进校报做了美编。
丁敏是外语系校花。本来工科学校就难得几个平头正脸的女生,更难得丁敏不但容貌秀丽性格大方,文笔亦是绝佳,连平平常常一曲英文歌都能唱得绕梁三日。

如此才貌双全,自然追求者众,乔煜便是当仁不让的裙下之臣,从高中一路追到大学。丁敏待他却只如手足,反对洛非青眼有加,什么事都算他一个,寒假前的晚会上还拉他合唱一曲《红花红颜》,唱到“千年浪迹后再与君相约”,眉梢眼角深情宛然。

大学的社团都有相当多的例会,校报亦然。开学后新出的一期校报刊出了编辑罗宇的稿子《紫陌红尘》,一出刊就深受好评。

洛非想,看不出罗宇文才如此出众,只奇怪怎么用“叶思”这么文弱的笔名,还以为是一个眉目婉丽的江南女子,低眉敛容如一支青莲,脉脉不语,只成就笔下字字珠玑,谁想竟是七尺男儿。

会到正酣,突然有人敲门,门一开,丁敏霍地站起来,你找谁?仿佛受到攻击的小兽,浑身的皮毛都竖起来,戒备与警惕,空气为之一滞。大家都往门口看。那里站了一个黑呢大衣的女生。阿阮。

阿阮安静地看住她,眉宇间一丝倔强的硬朗:谁是《紫陌红尘》的作者?罗宇站起来,同学——
我是叶思,阿微的室友,她拿走稿子事先并没有征得我的同意。

阿微是罗宇的女友。众人都很尴尬,像是作贼被逮到,正得意的时候迎面一记耳光。

罗宇窘得厉害,翻出一个黑色封面的本子交给阿阮,说,对不起。面上通红。

洛非远远地看着。黑是种固执的颜色,仿佛内敛悠长的时光,然后以拒人千里的姿势傲慢——无论是那本笔记还是黑衣的阿阮。

阿阮淡淡地说,不必。转身就走,丁敏却忽然冲着她的背影说,你怕什么,你心里没有鬼你怕什么!

声音尖利如指甲划破玻璃,洛非被震得耳膜生疼:一向善解人意的丁敏怎会如此刻薄和无礼?

我只写给自己看。阿阮没有回头,一步一步下楼,脚步是淡漠的从容。

乔煜忽然起身,在众人的惊疑中追出去。

目光从窗口探下去,阿阮坐在花坛边的石阶上,头深深埋下。乔煜坐在她身边。

洛非的面色忽然灰败,他恍惚地想起那个十六岁的孩子,那样倔强的傲,那样倔强的隐藏。

乔煜和阿阮的关系并没有变化,他会在阿阮难过的时候守在她身边,可是也就像多年前他向她伸出的那只手,只有因,没有果。

洛非在某一个下午终于拨通某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那头阿阮的声音里没有太多意外,穿过曲折缠绕的电话线,阿阮在那头说,好。干净利落。

灰色的雨在那个暮春的下午落得满天满地,图书馆透明的半球形屋顶,抬头可以看见悒郁的天空,长椅背后是馥郁的花海。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阿阮抱膝而坐,记得泰戈尔的诗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爱着一个人,而他,不爱我。阿阮抬头看着天空淡淡地说,又何止万里之遥。

原来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只装作不明白。

洛非伸手揽她的肩,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突兀而急促,他怕稍一停顿就会勇气尽失,他已经错过很多次。

话出口,怦怦的心反而安下来,尘埃落定,只等她审判。

阿阮深深低头,这对你不公平。洛非微微地笑,让她看自己的眼睛,这世上并无公平这回事对不对,如果我坚持——

阿阮不说话,把手放在他的手心。洛非相信阿阮那一刻是真心想忘掉乔煜和他开始。她和乔煜兜兜转转许多年已成死结,她需要一个感情的出口。一切如他所想,如他所愿。

阿阮陪他上自习,用餐的时候在固定的位置安静地等他,偶尔同去打球,每晚由他送她回宿舍,然后在阿姨的虎视眈眈下依依惜别,临睡了还煲半小时电话,如甜似蜜,像校园所有的情侣一样。阿阮甚至替他织了一双珠灰色手套,戴在手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紫陌红尘》还是在校报连载了,但阿阮始终不肯踏入校报半步,洛非问她是否仍介意丁敏的出言不逊,她摇头,眼神沉沉地灰下去,只说我不与她争。

洛非也不追问,因为世上所有的事都会有一个答案,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

他们拖手走在校园路上也会碰到乔煜,阿阮大大方方喊他“阿煜”,乔煜却多半眼神阴郁,笑容勉强。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08-8-22 22:51:46 | 只看该作者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也真的过得很快,迎春花刚刚开过,木犀的香已经开始在空气中浮动,再后来,风竟然渐渐凛冽。

临考试的时候人人自危,最后一期校报集会竟然只剩洛非和丁敏两个,连一向积极的乔煜都不见人影。洛非看见丁敏的脸色很差,随口问她最近可好,丁敏怔怔看定他,眼中落下泪来。
原来丁母病倒住院乏人照顾,丁敏隔了千里迢迢,心中怅恨,说到动情处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洛非忙伸手扶她,劝慰良久。

丁敏止了哭泣,洛非想起与阿阮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她必然等得着急,于是推门出去,却看到一条白色围巾挂在门拉手处,轻轻一个结,只一拉就开了,洁白如雪,正中用艳丽的桃红织了一颗心,艳得似要滴下血来,下面用尘埃的颜色勾出“阿阮”两个字,轻灵俊秀。

洛非惊得呆了,追下去,不见阿阮;电话打到寝室,那头冷冷地说不在,再打,已是忙音。
洛非守在宿舍楼下急火焚心,校园的灯一盏一盏灭去,丁敏拉住他,别急,明日我替你上去解释赔罪就是。洛非看着丁敏憔悴的面容说谢了。

那一个夜晚特别的冷,冷到彻骨。第二日晨起,天空飘着洁白的雪,纷纷扬扬,可是天空,仍是不明朗的铅灰。

丁敏没来得及替洛非传到口信,因为阿阮的室友说,阿阮已经回家了。洛非这才想起阿阮的功课早已经考完,剩下几周是课程设计,阿阮的设计已经完成,留在学校原本就只为了陪他。洛非并无阿阮家中的地址和电话,想起来去问乔煜,室友答,乔煜昨晚就回去了。
  
寒假里的空闲和喜庆都成为一种负担,洛非的纸鹤叠到九百九十九只的时候终于开学了。阿阮瘦了很多,精神尚好,在校门口看到洛非,一怔,然后微笑,冷淡矜持。乔煜站在她身边。十指紧扣。

洛非抢上去喊声阿阮。阿阮截下他的话,我知道了,我不与她争。深黑的眼中疲倦的决绝,隐忍的痛惜,还有恐惧。

大势已去。

洛非不明白简单的误会怎么导致这样的无法挽回,他坐在冷清的操场里一个人喝酒,喝到酩酊,隐约有双眼睛关切地看住他,心中欢喜,唤道,阿阮!

是丁敏。

洛非不甘心地找乔煜问个明白,乔煜简洁地挡回去,你没让她快乐。

洛非只觉血气上涌,别以为我不知道,三班送花给阿阮的程可为什么被暴打,隔壁的徐明又怎么那么巧看到你和阿阮亲近,无非是你不放手罢了,你不爱她,也不许别人爱她,为什么?

乔煜定定地看他,你都知道了,那还问什么。

洛非再找不到阿阮,她像是凭空蒸发了,果如乔煜所言,虽然学校这么小,只要存心,也是可以永不相见的。洛非心情郁郁,越发的沉默,丁敏不离左右地照顾他,替他誊写笔记,帮他打饭,替他整理衣物,初时颇为抗拒,久了也就由她。

渐渐大家都把他和丁敏看作一对,他懒得解释,日复一日蹉跎下去,洛非绝望地想,怕是要他死了阿阮才肯现身一见吧。

时间慢慢过去,或者也是很快的,洛非身边始终都是丁敏——那就这样吧,阿阮不爱他,他的一颗心,总要有地方可以安放。或者阿阮从来都不曾爱上他,就像她从来都没有把乔煜从心上划去?洛非常常这么想。


很多年后,“叶思”在专栏里写,世上大多的事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可是我们能看到的,确实只有表面。

如果不是偶然,洛非确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可是如果能预知是那样一个结局,洛非情愿自己永不知道真相,永不。他情愿放手,情愿阿阮与乔煜纠缠,情愿永远见不到她。

阿煜,帮我。他的心至今仍未放在我身上……

他迟早会忘掉阿阮,小敏,你强阿阮百倍,何须担心。何况这种事,可一不可再。

今日你也会说这句话,阿煜,你叫我失望。

小敏,我和阿阮会远离你的生活,你好自为之。

你是逼我……向她说出所有的事吗?

仿佛落入冰窟,从头凉到脚,洛非推开门,你们还有什么事瞒了我?

乔煜和丁敏都呆住,丁敏面色纸灰,她盯住乔煜,是你的安排?

只五个字,乔煜和洛非都觉得寒气森森地从脚底升起,四肢冰凉。
  
几日后,阿阮从楼顶掉下来。目击者说,她是仰面落下来的。

最后一眼看到的仍是碧蓝的天空,可有雪白的云飘进她深黑的眸?

最后她躺在冷硬的水泥地上,鲜红的血从身体里面涌出,那么多,多到仿佛可以把她单薄的身子浮起来。眉目漆黑、面孔苍白的阿阮就那样浮在大片粘稠的液体上,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偶。

乔煜说得不错,阿阮是个极端的女子,在生无可恋的时候会选择最激烈的方式告别。

丁敏路遇大群的学生堵在教学楼下,一时好奇地踮了脚去看,然后一声不吭倒下去。醒时双目发直,反反复复只说,阿阮对不起,阿阮对不起。医生诊断的结论是受到太大刺激导致精神分裂,需要长期疗养。办理退学手续的时候洛非看到她的母亲,一个苍白端庄的女子,有很好的仪态。她葬了阿阮,然后带丁敏离开。她

曾是乔煜的老师,可是乔煜不肯见她。

乔煜在阿阮走后很长一段时间精神恍惚,很多个晚上洛非就看着他坐在窗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月亮渐渐沉下去,天空幽蓝。

他说你起来吧,我知道你睡不着,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害死阿阮的是我,不是小敏。因为阿阮肯信任的,只有我。

我为什么不敢爱阿阮?因为阿阮不相信爱情,只有以朋友的身份才能永远守在她身边,哪怕明知她爱我,哪怕明明,我也爱她。

程可和徐明只是知难而退,他们的立场过于鲜明,阿阮会因为恐惧而退却,所以其实我是不必防他们的,倒是你……乔煜深吸一口烟,看着窗外月明星稀的天空。

我原本以为把她交到你手上,我会死心,你是我的死党,而阿阮又确实爱上你,我以为我会死心。到底,我并不想失去你们。我一直这么说服自己。我以为我是可以的。

那日你和小敏亲密被阿阮撞见不是巧合,你猜得不错。我放不下她,而小敏对你倾慕已久。我导演了这场戏,因为我对阿阮了解至深,甚至深过她自己——她会相信这是一场误会,但她不会和你继续,因为她,绝不会再与丁敏争任何事。这是她对自己的承诺。

之前她们争得太久,争过太多东西,阿阮痛恨这一幕一再上演如宿命。

她们之间的竞争如同一场宿命,从出生开始。

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丁敏比阿阮,只大三个月。那个摇摆不定的男人早早地因一场车祸丧命,只剩下两个女人苦苦追问到底谁比谁强。阿阮和小敏,都是牺牲品。

她们自小同班,为各式各样的东西大打出手,功课,奖状,晚会歌舞,人缘,都是她们的战利品,或者她们早已厌倦——至少阿阮如此,她只为自己的母亲苦苦支撑。

到中学,小敏的母亲出任我们的班主任,情况急转而下,不错阿阮的功课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可是她被彻底孤立。而我,是帮凶。

我向她伸手去表示友好其实是为了小敏。小敏的美丽你也见到了,事实上十六岁的她更加光芒四射明艳照人,这样的女生总会有男生愿意为她做一些事,哪怕阴暗和卑鄙。千金买一笑的故事在每一个少年身上都曾发生。

于是阿阮的日记会出现在讲台上,她的练习册用过一次就无故失踪,考卷也常常变成碎片落在她桌上,上课她坐下去凳子会忽然散架,惹来全班哄笑。她始终没有怀疑到我,我以一个伪善的身份博得她所有信任。
十一岁到十七岁,她过得抑郁而惶恐,她惟一信任的朋友,一次次出卖和嘲弄她的天真与轻信。

她本来可以考到更好的大学,可是她的母亲私自改了她的志愿,她再一次与小敏狭路相逢。

阿阮原本是外语系的——看不出来是不是,她的专业课学那么好——大一的时候她久病的母亲过世,她办完丧事回来就申请转系,其实电子专业也并不那么适合她,她文笔那么好,可是文理分科的时候她学了理科。

开始时候我是爱着小敏的——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但迷恋是肯定的。可是长久地享用阿阮的信赖,她在我的生命里慢慢重要,在某一次看到男生送玫瑰给她我忽然难过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她用情已深。

可是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我令她原本最无忧虑的一段岁月过得那么辛苦和难堪,而且除非我想失去她否则我永无机会忏悔,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所以我拼命追小敏,我鼓励你追她。

后来,再后来,你都知道了,她失去你,然后小敏把我的出卖与戏弄告诉她,让她知道生命里其实没有什么值得信赖。她承受太多忍得太久,终于再承受不起——本质上,她还是当初那个十六岁的孩子,在所有人都背叛的时候只会固执地站在原地,画地为牢,将自己逼到无路可退。
  
那一夜以后乔煜从校园里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很多年以后洛非在阿阮的墓前看到新鲜的栀子花,洛非知道他已经回到这座城市,在铅灰的天空下与他一样怀念多年前的阿阮,那个极端而淡漠的女子。



四个人的青春,繁华如盛宴,凋零如秋草。烟消云散,只剩了洛非一人站在原地想着阿阮淡漠的眉眼。乔煜的话他听得并不真切——很多时候他都怀疑那个夜晚是一场虚无的梦。可是有一句话,牢牢扎在他心底,日深日痛。

其实阿阮已经爱上你。

欢喜或悲哀,岁月都一样了无痕迹。毕业后洛非留在这座城市,很好的职业,很好的前途。他习惯在夜深时写一些落寞的文字,雪白的纸上化开妖娆的墨迹,一字一字缠绕上来,绽放如许多年前的石南花。恍惚就有一个眉目安静的女子在窗外静静地凝视他,眼眸漆黑如夜。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

很多年前阿阮曾仰望碧蓝的天空说,以后我会写一个专栏,叫一叶思秋。那时的眼睛纯净如水晶,笑容里没有半点的憾事。洛非的乳名里有一个秋字,阿阮,是知道的。

                                                                                                                                                   end
3
 楼主| 发表于 2008-8-22 22:53:08 | 只看该作者
很悲伤也很无奈的一篇文。很早之前看过。如今想起。仍是感动。
4
发表于 2008-8-22 23:40:18 | 只看该作者
在我还认真阅读买来的《新蕾》时。见过这篇文章。
只是结局不大好。让我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压抑。

写的倒是很不错。呵。
5
发表于 2008-8-23 03:06:39 | 只看该作者
新蕾上的,
还记得当时看的眼泪落
现在仍然很心痛


“心里百转千回终于没有开口”
6
发表于 2008-8-29 11:38:29 | 只看该作者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
稀稀拉拉又看了一遍
我的印象中阿阮是死了的啊
面朝天从楼上跳下
似乎我也不是在〈新蕾〉上看到
很多年前
一本叫〈小草〉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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