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JUST A DREAM

苏苏

舞女已经很老了。

其实按照常人的年纪来算她也不过就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而已，但是在舞女中她已经是老得不像话了。
舞女躺在阁楼破旧的小床上，贫穷和病痛都在折磨着她。多年的各种坏习惯蚕食了她的身体，抽烟，喝酒，生活不规律带给她种种大病小痛，年轻时还觉得无关紧要的小毛病现在已经足以能将她残余的生命之火完全熄灭掉了。
舞女猛烈地咳嗽了几下，大口大口呼吸着，她想着也许就快要死了吧，反正也再也拿不出钱来看病也没有钱吃饭。舞女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屠夫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听到声响，舞女睁开了眼睛，屠夫愣愣地站在床边，目光闪烁游离。
舞女很疲倦地笑笑，指着一张破旧的藤椅示意屠夫坐下，说，没想到我这么老了还有人来照顾我的生意。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就快要死了，有什么你想拿的就尽管拿去吧。
屠夫摇摇头，从满是油腻的衣袋里掏出一只快要凋谢的玫瑰递到了舞女面前，轻轻地唤了声，小蝶。
舞女猛然一颤。

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到底有多久呢，久到自己都差点望了这个名字曾经是那样光鲜地存在过。舞女望着屠夫手里的玫瑰，目光逐渐柔和起来。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常玩的游戏吗，屠夫打量着舞女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容，那时是次次将你娶回了家。
舞女眯起了迷蒙的眼睛，毫无焦距地望着屠夫。
屠夫有点焦躁起来，你不记得我了吗，不记得次次了吗。
舞女咻然大吸了口气，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记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回来。

那是多久以前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还要更早以前，那时的自己还很小很小，有着粉嫩得透明质地的肌肤和明亮的眼睛。记忆里有那么一个少年，柔柔软软的碎发，笑起来异常温柔的嘴角。那就是次次了吧，舞女回想着，眼里凝聚成跳动的光点。
那时和小伙伴们最喜欢玩的就是叫“娶新娘”的游戏，小男孩们聚成一堆，各自抽出写着字号的纸条来，再对应着字号将小女孩“迎娶”回来。想来也是挺无聊的游戏，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怎么就玩得那么起劲。
小女孩们站在大树下，焦急且兴奋地等着小男孩们将自己娶回家，舞女也是一样，她们在树下窃窃私语，讨论着最希望被谁抽中自己的字条，舞女听到她们讨论的最多的，当然就是次次。
次次是不久前才来到北城的，他有个患精神病的母亲，母子两人住在城西的一家小木屋子里。舞女听过很多关于次次的事，他是个漂亮的少年，嘴角的温柔让人沉溺。舞女低了头，摆弄着衣裙的荷叶边，用力咬紧了嘴唇。
小男孩们开始一个个将小女孩娶回了家，小女孩们笑着，唱着，完全没有新娘子该有的羞涩，在她们眼中，这只是个游戏而已，一旦结束，一切都将不再。
舞女却笑不出来。没有人来娶她，一个也没有。已经娶到新娘的小男孩三三两两站在，舞女听到他们在讨论，

怎么没人去娶她呀。她怎么还一个人在那里。
小蝶的妈妈是舞女，是不干净的女人。所以小蝶肯定以后也不干净。
谁要娶不干净的女人啊。

舞女蹲了下来，伸出手臂遮挡了脸。
再抬起头时，眼里便看到了少年的身影。

次次细碎的刘海垂下来微微遮了眼，嘴角的温柔让人沉溺。阳光从背后映着单薄的少年，在地上拉出老长的影线。次次手执一朵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玫瑰花，很是绅士地对着舞女一鞠躬。
舞女听见他说，我的小小新娘，我来娶你回家。

逆光里的少年，嘴角的温柔让人沉溺。有那麽一刻，舞女觉得自己都快哭了。
如阿波罗般遥不可及的温暖少年对着平凡得都快融入尘埃里的自己说。

我的小小新娘。我来娶你回家。

舞女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抓过了屠夫手里的玫瑰。沁人心脾的芬芳仿佛有着治愈的神奇功能，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年少时的很多事，快乐的很多事。而最最重要的是，她突然想起他和她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舞女跌跌撞撞地跑下了楼，留下一脸惊愕的屠夫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想起次次居住的那栋小小的木头房子，常年弥漫着潮湿发霉的味道，她想起很多个夕阳落山的时候，房子在光影的背景下蒸腾出层层雾气像是要消失了般。
她想起次次喜欢吃的草莓冰激淋，融化后空气都弥漫了甜腻的味道。
她想起她和次次相处的每一分钟，那么那么久以前，原来一直不曾忘却的心悸。

舞女这样想着，跑着，等到她停下来时，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地了。周围腾起淡淡的雾气，愈来愈浓，像是次次家那栋老旧的木房子被夕阳晒到了一样。舞女打量着周围，空气里都满是熟悉的味道。她朝着某个虚空喊着，次次，是你吧。是你在那里吧。
雾气像是受了惊吓般散开。
舞女注意到自己像是走到了绿色的迷宫里，道路两旁全是一人多高的灌木。舞女摸索着向前走着，拐角处传来几声脚步声。舞女忙追了上去，次次，是你吗，她问。可是等到她走到拐角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了谁的踪影，一朵绯色的玫瑰插在绿色的灌木上，分外醒目。
舞女摘下玫瑰插在头上，嗅着玫瑰的清香，她觉得自己似乎年轻了起来。舞女又向前追去。
断断续续地，每当她要迷路的时候，就有一朵绯色的玫瑰插在那里为她指路，舞女跑着，跳着，用力的笑开来，声音声音清脆得仿佛某种冬天里的鸟类。
四十岁。三十岁。二十岁。舞女觉得自己越来越年轻，她终于回到了那时的年纪，回到了那个还没有完结的故事里。

前方已经没有玫瑰了。舞女停了下来，一路上搜集的玫瑰已经插满了头发。她像是一个戴着桂冠的公主一样，是只属于他的玫瑰公主。
她跟次次是有约定的。她一直都知道，那个游戏在他们看来并不止是个游戏而已。那是约定，他们有了约定，所以他要来带她走。

我的小小新娘……
次次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舞女赶紧追上去，少年淡蓝色的衣角在前方一晃而过。
我的小小新娘……
舞女奋力又追过一个拐角，少年单薄的背影映在眼眸上。
我的，小小新娘……
舞女加快脚下的步伐，再抬头时，原来已经到迷宫深处了。

眼前的场景熟悉得让人心疼，古旧腐朽的木头房子，在夕阳的光影下腾起层层雾气。
空气里弥漫了浓郁的玫瑰气息。
舞女奔向房子后。

硕大的院子里满是玫瑰的海洋，绯色的玫瑰映得天空都燃烧起来。花海中央是让人心疼的少年，单薄的轮廓，细碎的刘海，嘴角的温柔让人沉溺。
少年捧出一大捧花朵，对着插满玫瑰的舞女微笑，他说，
我的小小新娘，我来娶你回家。
舞女笑得流出了眼泪，这一次，她再也不要和自己心爱的少年分开了，就这样吧，永远陪伴在一起，好像其他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屠夫到来的时候舞女已经死了。衰老的舞女匍匐在地面上，一只手紧握着那支快要凋谢的玫瑰，嘴角还挂着只有少女才有的纯真笑容。屠夫叹了口气，四处望望。这里是次次以前住过的那片院子，曾经古旧的木屋早在很久前就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放火的据说就是次次那个有精神病的母亲，那天次次母亲精神病发作，次次想要阻止，被已经神志不清的母亲用铁器狠狠地砸中了后脑勺。
满身鲜血的少年倒了下来，依旧温柔得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舞女匍匐的地方，潮湿的地面长满了斑驳的青苔。几米深的地下，埋藏着被黑暗吞噬的少年。

屠夫离开了这里，其实他只想在舞女死前送给她那朵玫瑰而已。他想告诉她，在那次那个游戏里，其实是他抽中了她的号码。那时小小的屠夫是喜欢她的，只是年少得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正当他懦弱得退缩的时候，那个如光芒般的少年站了出来，他对她说。
我的小小新娘。我来娶你回家。

然后他就看到少女将手放在了少年手里，就再也再也没有分开过了。

苏苏

呵呵，晓都说得大苏汗颜啦~~
话说每次我写故事，朋友看了都说每次你写结尾的时候你都尿急啊~~
说得大苏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