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湘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沉默着,一言不发,朝我伸出了大拇指。在我和她互相对峙了三分钟后,我恍然大悟,和别的女人睡的人,是顾源!
于此同时,我听见了我身后顾里的声音,“你们都在这儿啊。”
我回过头,看见提着LV包包,踩着GUCC小短靴的顾里朝我们走过来。她随手把一杯只喝了一小半的奶茶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我拉起简溪,像个神经病一样逃走了。也没顾得上理睬简溪的呻吟和一瘸一拐。我实在没有办法去面对这样充满挑战的场景,于是我把这个艰巨的任务留给了南湘。
我相信,如果说我们的朋友里,还有人能完成这样一个类似深入虎穴然后在老虎脸上踩上两脚的任务的话,那么一定只能是南湘。唐宛如也不行,唐宛如会直接把老虎踩死。
顾里冲着我逃走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她神经搭错啦?”
南湘走过去拉着顾里的手,说:“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正是上课时间。所以女生宿舍也没什么人。
我看了看守楼的阿姨并不在门口,于是扶着简溪去了我们宿舍。我记得寝室顾里柜子里有疗跌打的正红花油。
简溪坐在我的床边上,我跪在地上帮他把药油涂抹在那一大块被我踢得肿起来的膝盖部位。整个过程里,简溪一动不动,转过脸去看着窗外,面红耳赤。
而我更加不愿意说话,眼珠子一直盯着地面,没有挪动过。
气氛非常微妙地尴尬着。
因为。。。。。。
他今天穿着一条非常窄腿的牛仔裤,没办法挽到膝盖上去.于是他只能把裤子脱了.我假装非常见过世面地把空调调高,镇定地说:“不要感冒。”他点点头,尴尬而吞吐地说:“不,冷。”
其实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简溪的下半身。之前有很多次我们去游泳或者海边游玩,他也是穿着到膝盖的沙滩裤。以前每次看见唐宛如的腿,我都会觉得真是肌肉嶙峋,但是在帮简溪推揉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男生的腿比女生结实多了。而且还有非常让人难以面对的,扎手的……恩,怎么说,………毛发。
过了一会儿之后,我终于适应了这样的刺激。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然后一层又一层内疚的感觉,从胸腔里翻涌出来。
我抬起头,看见简溪也正好低头在看我。我眼睛又红了。
我问他,疼吗?
疼.他点头。额头上的头发碎碎地挡住眼睛,在阳光里投下半透明的影子。
我把脸贴在他的膝盖上,趴在他腿上。心里恨不得把自己吊在房梁上,放血谢罪。
但是在我无限心疼和内疚的同时,我突然意识到现在自己的姿势非常微妙,我的目光正好对着一个我非常无法面对的地方,于是我的脸瞬间发烫,我尴尬而僵硬地把脸稍微朝边上转了一转。然后我眼角的余光里,简溪的脸也迅速地烧红了。
我依然假装非常见过世面的样子;假装镇定地匍匐在他腿上,内心却迅速思考该如何又自然又迅速地改变这个姿势………..
还没等我想好,简溪就先忍不住了,他咳嗽了两声,身体朝后面缩了一缩,对我说:“林萧,你这样,我……..”
“乱想什么呢你!”我脸像发烧一样,用力张口在他肿起来的膝盖上咬了一下。
简溪疼得“啊啊”乱叫。
在我还没作出反应的时候,瞬间就发生了这一辈子我都不愿意再回想起来的事情。其恶劣程度足以进入排行榜的前三名。
先闻其声后见其影,随着一声高亢嘹亮的“林箫我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破门而入的,正是肌肉嶙峋的唐宛如。
映入她眼帘的是裤子脱到膝盖下面的简溪,我正跪在他面前埋头趴在他的大腿上。而他正在“啊啊”地呻吟着。
她的那一声尖叫几乎响彻了云霄,险些把110招来。
简溪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想要拉起裤子,结果我动作没那么迅捷,他的膝盖重重地撞在我的下巴上,我痛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差点昏死过去,感觉都可以看见一整幅星空图了。
简溪赶忙弯下腰来扶我,结果手上的裤子唰一声掉了下去。
于是他用正面,面对了正在意犹未尽惊声尖叫的唐宛如。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的人生里,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先是无遮无拦地观赏了卫海,接着又是切中要害地观赏了简溪。这个她人生中出现过的最帅的男人。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幸运的是,那天简溪穿的是四角内裤。
而不幸的是,是非常紧身的四角内裤。
唐宛如尖叫了差不多一分钟我觉得她已经快要断气了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轻轻地抬起手按住胸口,郁结地说:“我受到了惊吓。”
那一刻,我是多么地想抽死她啊。
在之后的第三天,我和南湘在客厅里看书的时候,她忽然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唐宛如对简溪某个部位的评价和简洁,只有三个字:很饱满。”
我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冲到唐宛如房间门口哐哐砸门,我发誓连消防队的人员都没我勇猛,“唐宛如我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
结果开门的是出来倒水喝的平静的顾里。她镇定地对我说:“唐宛如不在。”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用一种无比下流的目光上下打量我,对我说:“听说很饱满?”
我抄起一个沙发靠垫砸过去:“喝你的水吧!”
但是在事故发生的当下,我只恨不得真的昏死过去。所谓的两腿一蹬,一了百了。
我实在难以面对一向怪力乱神并且离经叛道(其实就是神经病)的唐宛如。
于是我决定用顾源的事情转移她对我和简溪的关注。人在需要自我保护的时候,一定会丢出别的东西去牺牲,换取生存。
而事情的整个过程,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详细地从简溪口里听到。
事实是他昨天在顾源家里玩游戏,下午走的时候把手机丢在了顾源家里。结果到了深夜才想起来。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就是那个女人!”我控制不住地插嘴。)简溪问顾源呢?那个女的说:他在洗澡。
简溪问:你是谁?对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之后简溪用家里另外一个手机给顾源发了条短消息问他怎么回事。
但是顾源却没有回复。
“我并不肯定一定是顾源出轨,但是又不能完全不告诉你们,因为这总不正常吧?而且,”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我和唐宛如,“告诉你们两个完全没有任何正面的积极作用,所以我才打电话找南湘商量。”
我抬起头用非常抱歉而内疚的眼神看了看简溪。
他低头用充满怨恨和无奈的眼神回看了我,冲我耸了耸肩帮涂了吐舌头。像个17岁的少年。
我突然开始忧郁起来,我问简溪:“现在怎么办?”
简溪拍拍我的头,说:“他们两个应该会好好谈一谈吧。总有办法的。别担心。顾源很爱顾里。这个我知道。”
我点点头。
身后传来唐宛如的深呼吸。
我回过头去,看见她用力地捧着自己的心口,像是林黛玉般无限虚弱的说:“我受到了惊吓。”
我恨恨地说:“总有一天你会受到恐吓!”
南湘和顾里坐在花坛边上。
身边是陆陆续续上课下课的学生。有一些情侣牵着手走过去。有一些女生正在等自己的男朋友。等待的途中拿出小镜子照照自己的脸。还有更多单身的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像是要投身祖国的四化建设美好未来的人,他们背着双肩包,气宇轩昂的走在学习的宽阔的大道上,露出断了两寸的裤子下面的尼龙袜子。
等待他们的未来是光明的。
而顾里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未来。
南湘伸出手,放在顾里的手背上。她说:“你们一定要好好谈谈。”
顾里微笑着,说:“嗯。放心,没事。”
南湘看着眼前镇定的顾里,没有说话。
多少年来,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镇定的,冷静的,处变不惊的,有计划的,有规划的,有原则的,一个女人。
甚至有些时候可以用冷漠的,世俗的,刻薄的,丝毫不同情弱者的,拜金主义的,手腕强硬的,来形容。
她像是美国总统一样,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哪怕是市贸双子被炸平了,他也依然是镇定冷静的,她不会伤春悲秋,她只会思考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
顾里站起来,说:“顾源一定会找我的。我们等着就行了。”
又是这样漫长而灰蒙蒙的冬季——
我们的爱,恨,感动,伤怀。
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现在。我们无限遥远的未来。
她冲他挥挥手,让他看见了自己。
顾源咧开嘴笑了一笑,雪白的牙齿在冬日灰色的背景里,显得格外明亮。
顾源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顾里,张开口——
让我们先把时间停顿在这里。
然后让我们抬起手,把手腕上的钟表往回拨------一直拨到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顾源在家里打will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客人,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经常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拜访他的老爸和老妈。准确的说是拜访他的老妈。所以他完全没有理睬,继续玩游戏。知道母亲在房间外面呼唤自己,才悻悻地放下手柄,光着脚走出房间。然后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一对中年夫妇,以及正和自己的父亲聊天的,一个同龄少女。
母亲亲热地拉着自己的说,走向那个女孩子,对她说:“这是我儿子,顾源”,然后转身对顾源说,“这是袁艺。”
那对中年夫妻非常热情地让处他们女儿身边的位置,招呼着顾源坐过去。顾源有点无所谓地坐下,准备应付客套一下,就继续回房间打will。
直到听到母亲说:“你们家的女儿谈朋友了吗?”
对方回答:“哈哈,还没呢。得有好的对象才行啊。”
母亲继续说:“我们家顾源也还没呢。”
对方回答:“这么巧啊!真是缘分!”
顾源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幕拙劣而滑稽的戏码,扯了扯嘴角,说:“我有女朋友拉。”
像是瞬间撒下的干冰一样,周围嗖嗖地开始冒出冷气来。
最为明显的就是母亲迅速拉扯下来的脸。然后迅速地。又换上了面具般的笑容,“小孩子家,乱说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哈哈哈哈听在顾源耳朵里,感觉像是吃下了一颗一颗圆滑的石头。
他站起来,提了提松垮的裤子,转身走进房间去了。
然后时间继续进行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顾源坐在客厅里翻时尚杂志,他妈坐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把他的杂志拿开,然后对他说:“袁艺哪点不好?人又漂亮,家里条件又好,更何况她父母是我们的一个重要合伙人。”
顾源有点不屑地笑了笑:“妈,你别演香港言情剧了,这什么年代了,别和我搞政治婚姻那一套,演连续剧呢你。”
当然,能生出顾源这样的儿子,顾源的母亲,叶传萍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依然微笑地说:“你之所以这么不在乎,那是因为你现在还感受不到钱的地位和威胁,因为你从小就没有过过苦日子。妈什么没见过,别在和我闹小性子了。”温柔的口吻,安静的笑容,确是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源没理睬她,继续看杂志。
叶传萍站起来,转身离开了。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来,转身说:“你好好想想吧。对了,在你想好前,我要提醒你,不要乱刷信用卡。”
顾源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重新把杂志拿起来。
叶传萍胸有成竹。
时间再进行一个星期。
顾源发现自己所有的信用卡都没办法使用,银行卡里也无法提出钱来。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这之前,自己刚刚把4000块现金给了顾里,也不好意思去要回来。
他第一次连续两天没有吃饭,他在吃着顾里买给他的混沌的时候,掉了眼泪。
他甚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像一个男人。
他觉得自己在保护顾里。
在这个星期里,他问卫海借了第一次五百块。
时间再往前进行。他借了第二次五百块。
周末回家的时候,母亲依然优雅地喝茶。仿佛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顾源依然也像是没事一样,看杂志,打游戏。
但彼此的心里都在用力地拔河。
双手握紧着粗糙的绳索,掌心里渗出的黏糊糊的血。
没有加油的人群,没有队友。安静却激烈的拔河。
时间进行到两天以前。
袁艺一家再一次来到顾源家里面。
而这一次,叶传萍无疑加强了火力,在不动声色之间,就成功地说服了袁艺父母让袁艺留宿,“我们顾源很懂事的,不会乱来。”
母亲特意在顾源的卧室里加了一张床。
“干吗不放到客厅去?”顾源的脸色很不好看。
“让客人睡客厅,多不礼貌。”叶传萍一脸正经。
“那我去睡客厅。”顾源耸耸肩膀,无所谓地说。
“女孩子都不怕,你大男人一个,怕什么?“叶传萍讽刺地笑着。
顾源皱紧眉头,然后不屑地笑了笑,“最好她也不怕。“
然后转身走向浴室。“我洗澡了。”
而之后,简溪留在顾源卧室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当袁艺看见仅仅只是在腰上围了一条窄毛巾就走进来了的几乎赤着身子的顾源时,她还是烧红了脸。她不得不承认,在她从小到大看过的男孩子里,顾源是最英俊挺拔的一个。线条分明的身体上还有没有擦干的水珠,宽阔的胸膛以及明显的腹肌。这是以前从高中时代田径队就形成了的体型。顾源笑了笑,然后一把扯掉了毛巾。
袁艺面对着面前只穿着内裤的顾源,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空气里是他刚刚沐浴后的香味,以及四处弥漫的,剧烈的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她红着脸,害羞地笑了。
顾源冷冰冰地问:“看够了么?”然后伸手关了灯。接着躺到自己的床上。不再说话。
如果黑暗里可以有夜视的能力,那么现在,你一定会看见满脸愤怒和屈辱的袁艺。她在黑暗里咬牙切齿。
让我们把时间再次拨回到正常的时刻。
冬天刚刚亮起来的早晨,风里卷裹着寒冷的水汽。把脸吹得发红。
顾里安全地站在顾源面前,依然是一贯的冷静和理智。
这让顾源有点害怕。其实顾源一直都有点怕顾里。
但是他还是打算对她说。毕竟已经过了那么久了,自己也想得很清楚了。
他抬起手放在顾里肩膀上,刚要开口,就听见汽车喇叭的声音
顾里和顾源都同时奇怪为什么会有车子可以开进学校来,这是明明不允许的。
不过当顾源看见那辆熟悉的凯迪拉克的时候,他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叶传萍总有办法把车开进她想开的地方去。
她打开车门,优雅的走下来。
他看了看站在顾源面前的顾里,高傲地微笑着。
顾里有点疑惑并且有点反感地问:“这里学校规定不能开车进来,你凭什么开到这里来?”
叶传萍微笑着,“那是因为我们不同,你们家开不进来,我们家就可以开进来。”
顾里的怒火迅速被点燃了。在尖酸刻薄的话语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她听见顾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妈。”
顾里感觉像是一把刀从背后插向了自己。
在彼此笑里藏刀的对话里,顾里终于明白了叶传萍来找顾源,或者直接点说,来找自己的原因。
顾里对此非常生气。
她生气的地方却并不是在于叶传萍不同意自己与顾源交往,而是因为叶传萍竟然看不起她的家世。这对于从小养尊处优,从16岁起就提着LV包包上学,洗澡会在浴缸里倒牛奶,并且从小就有司机接送的顾里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耻辱。
如果不是顾源在身边的话,他甚至很想对叶传萍叫嚣:“你也不问问你儿子是否配得起我!”
叶传萍看着怒气冲天的顾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无论顾里多么地冷静,理智,从容,但是她面对的都是另外一个比自己年长20年的“顾里”。就算同样是狐狸,就算同样是白蛇,就算同样是蝎子。她也是年轻的那一只。
叶传萍打开车门,准备离开的时候,抬起眼看了看顾里,浑身打量了一遍,对着她的LV包包和GUCCI短靴,说:“看来我儿子帮你买了不少东西嘛。”
顾里破口大骂:“我身上没有一件事你儿子买给我的!”
不过黑色的凯迪拉克已经扬长而去了。她的声音被远远的抛在车后,喷上了肮脏的尾气。
顾里转过头来,冲顾源吼:“你脚上那双D&G的靴子,是我给你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