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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向烟花路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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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9-4-5 16:47:2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柒然染, 于 2009-4-5 17:08 编辑





    爱情电影


    每次跳那首曲子的时候,她的内心里都是平静的。
    日暮寂寥的黄昏,她在7楼的天台上独自排练舞蹈,地上放着几张凌乱的CD和一瓶矿泉水。


    才刚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她租了小小的天台公寓。房间外面有露天的花园,厨房与卫生间独立在花园的另一边。
    曾经在那里租住过的住客遗留下来的花草没有被带走。花园里有几株月季,茉莉,还有君子兰。仙人球围成的花园中央是一张石头桌子,年代经久,已经有裂痕。
    一出门就能看见天,与大片开枝的藤蔓植物。这是她喜欢的方式,住在蓝天下,与天空亲近。


    付掉了昂贵的房租之后,她搬进了这个自由的空间。有时在铁架子上拉上吊床,夜晚她躺在吊床上听大提琴。下午的时候,她又把吊床收起来,在天台上排舞。
    舞曲是她生活里的一部分,在这个城市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一家俱乐部跳舞。


    她看着女子在手机广告的MV里跳舞。7分钟的故事里纠缠着两个男子,做DJ的男孩与另一个统治夜店的英俊男子。男子始终戴着墨镜在黑暗的人群里面出现。他一直想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美好的爱情电影,交织着虚幻的放逐与激情。
    当地铁带着泯灭的金属快感从眼前疾驰而过,站台上的男孩瞬间就消失不见。
    女子甩着一头蓬松的头发在舞台上热舞,她的脸上却有恬静的微笑。


    这是她的职业习惯,把现实里所有甜美而破碎的梦远远地抛到一边,跟随着MV里的女子跳舞。偶尔融合进自己的灵感,一遍一遍地排练,直到浑身汗水。
    她相信领舞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情,可以随时地开始随时地结束。想跳的时候让全场像疯了一样兴奋,不想跳的时候只是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CLUB里闷头喝酒的人群。


    在领舞的世界里,她是一朵绮丽而绚烂的花。狂野地绽放,带动所有寻求伤口的人探头观望。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09-4-5 16:47:47 | 只看该作者

    少年往事


    生活里的大部分时间,她依旧是一个平静温和的女孩。喜欢穿深色齐膝盖的短裤与宽大的T恤衫。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男孩子。然后把一头乌黑漆亮的头发散放下来,搭在手心里抚摸。在楼顶的边沿,她的头发轻轻地风动。


    那个夜晚,她又在梦中看到那片海边的葵花。她不停地在葵花地里奔跑,她穿着白色的麻布裙子,手心里透着虚空的风。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没有停止过,仿佛在寻找一个出口。她的手上,脸上,脖子上被树枝划出狰狞的伤口。只是她不感觉到疼。
    跑到葵花地尽头的时候,看见那片宽阔的海,内心里面有无比的兴奋。轻轻地把身体朝后仰,身体自由落体纵然倒下去的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在花海潮水之中被缓慢湮没。


    蓝天下的花朵在海风中娓娓摇摆,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在葵花丛里兀自消失。
    非常诡异的,夹杂着放肆的灿烂。生命像花儿一样。


    醒过来的时候,她走到天台上去抽了一支烟。
    凌晨3点。
    想起那年爱过的男孩。


    18岁的时候,她独自离开了家乡。男孩到当地一家化工厂上班,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
    离别的那个夜晚,他把她叫到学校操场边的大槐树下面。
    男孩说,你要走了吗?
    她说,是的。这是我生命的方向。
    中专念完以后,她没有像他一样的亲戚关系,可以给她介绍到一份尚可糊口的工作。贫穷偏僻的小镇,除了学校,政府,就只有少数的几家化学工厂。那个小镇有非常出名的化学药品,供给到更远的城市。而且还有不喜欢她的继父。母亲的病一天天拖了下去。家里没有任何的收入。
    她说,我要到城市里去找份好些的工作。我需要有些钱来给母亲治病。
    男孩低着头不说话,抽着乡下劣质的手卷香烟。
    2个人在大槐树下坐了很久,他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麻布裙子上面。


    记得的是他眼底清澈的眼神,还有2个人在山后的河滩边放风筝。
    她的生命里有一些强势的东西在驱使着她往前,而他鼓不起勇气跟她走。她是要被命运逼迫着走上颠簸道路的女孩。
    火车即将驶离小镇的时刻,她说,如果你结婚了,我会给你寄礼物回来的。我祝福你。


    一段少年往事。在从梦中醒来的夜晚,她又会突然想起他来。
3
 楼主| 发表于 2009-4-5 16:48:08 | 只看该作者

    Dior Homme男子


    她很奇怪每次走下舞台之后都会看到的那个男人。
    他又坐到了吧台的边角上,手里捧着一只空杯子,常常是独自一个人。他轻轻地摇晃着杯子里的冰块。
    有时她从他的身边走过去,看到他在对着自己微笑。他手心里举着那只杯子,像是在对她示意着什么。


    在众多的酒吧男子之中,他是很特别的一个。苍白瘦削的脸。每天更换着穿不同色调,不同款式的套装。仿佛那些衣服是为他而生。那些价钱昂贵的修身长裤与柔滑亮丽的衣服,总是在俱乐部大厅的人群里面显得过于突兀。他每天只坐同一个位置,每天来看一场她的表演。举起杯子对着她微笑喝彩。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人群里面高涨的气氛,一次次把他的脸压过。
    他像是一个优雅而有涵养的男子。
    有时看见他在卫生间的水池边用清水洗脸,他的手指轻轻地卷起手袖。双排扣,绣有铆钉的束腰外套披在肩上。他把胸口的纽扣开得低低的,瘦而凌厉的锁骨露在外面。


    她记得在某本杂志上曾经留意过的那个男设计师品牌。有一段用来形容那个设计师的文字。
    近乎病态的Dior Homme 06春夏。瘦小纤弱的业余模特。充满性别暧昧的影像。简洁利落的配件,却装着朋克摇滚的颓废灵魂。走在空气冷冽的柏林街头。黑色地铁,白色鸽子,苍凉的天空。赫然出现的腥红色禁止标志。来,呼吸一口Berlin的忧郁空气,把颓废和堕落演绎到决裂。
    那组文字的旁边,有那个男设计师的照片。在众多的Dior设计师当中,他同样是很特别的一个。


    她想也许他是从杂志中走出来的男子。符合着Dior Homme的审美观。瘦,阴郁,神秘而高贵。


    酒吧里总是有很多强盛的男子,他们像涉猎一样地在舞池里寻找中意的女孩。然后像螳螂一样,以丑陋快速的姿势扑上去。用人民币贴在女孩的脸上,贴进她们的胸托里。他们是无耻的。


    在酒吧后台通往出口的阴暗走廊里,他靠在墙上抽烟。银灰色的皮鞋,有流泻而突兀的鞋尖,长长地支撑着他的身体。他抽烟的样子,像米兰的T台背后那些颓废天真的业余模特,有时会坐到地上玩打火机。


    看见她拎着衣服走出化妆间的时候,他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仿佛是对空气说的。他说,HI,我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幽蓝的眼线还没有抹去。
    你是谁?她问他。
    我们不认识,我只是在酒吧里看到你跳舞。


    他看到她脸上厌倦而绝望的样子,是一种对任何男人都一样的表情。酒吧里时常有无聊的客人打扰,她已经习惯。他们只是在酒精的催促下有些冲动。
    对不起,我该回家了。她说。
    笑着从他的身边轻轻地走过。出于礼貌习惯。


    走出酒吧的时候,她想起吧台边举着空杯子的那5只手指。也许他是没有恶意的。
4
 楼主| 发表于 2009-4-5 16:48:24 | 只看该作者

    年终Party


    再次近距离地看到他,是在CLUB的年终Party上。一堆人挤在舞池里热舞。身体压着身体,嘴唇对着嘴唇。庆祝年终的最后一个夜晚。狂欢到通宵。吧台前高调张扬的女子脱掉高跟鞋,跳到吧台上大声地尖叫。
    新的一年来临了。


    他坐在吧台边,散淡地把弄着手里的杯子,眼前的酒并未倒出多少。一个失控的女孩路过他的身边的时候,扑倒在他的身上不省人事。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女孩拉出了拥挤的人群。在俱乐部的后门,他招呼服务生去给那个女孩倒了一杯水。然后蹲在地板上,小口地喂给那个女孩喝。


    她站在门口看着这个有善意举动的男子。
    他说,你不过来帮一把吗?
    她走过去。2个人蹲在地上抱着女孩小口地喂水。
    酒吧里常常会有酒醉的女子。有一些在大厅里和朋友失散了。去上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朋友在几号台位了。


    女孩在5分钟之后才被朋友架走。
    2个人走到化妆间里坐下来。


    在满地卫生纸与化妆棉的房间里,她又把头发松散地放下来,放到手心里静静地抚摸着它们。
    她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留过短发。
    他说,为什么?
    因为跳舞的时候,要甩动头发。我喜欢这样。让头发带着仓皇和迷乱在镭射灯光下逃窜。
    你很喜欢这个工作环境吗?他说。
    不喜欢。但我热爱跳舞。不爱跳舞的人不会来这里上班。


    跳舞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只有汗水。这是她清楚的事情。


    他说,或许可以去找个其它正常些的工作做下去。不用过黑白颠倒的生活。
    我从小就喜欢跳舞,而且这是份薪水不错的工作。除了跳舞,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在这个城市要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是困难的。她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没有交际的能力。夜店成为了能给她自由发挥的地方。
    她每个月大部分的收入都是寄回家里给母亲治病。大部分在夜场里上班的女孩,是赚多少就花掉多少。她们存不下钱来,生活的方向浑浊而拮据。
    在夜店里,有些人看到更光明的光明,有些人看到更黑暗的黑暗。这是一个权衡梦想与失望的地方。


    在换掉了跳舞的演出服之后,他们一起离开了酒吧。
5
 楼主| 发表于 2009-4-5 16:48:51 | 只看该作者

    嫁给我吧


    在一环路边的一家小酒吧里,他们叫了啤酒。酒吧里安静地坐着几桌聊天的客人。这里不同于大的俱乐部。这里有安静的音乐与外表沉默冷静的客人。新年的第一天。台面上有从冰冻的啤酒瓶身上流淌而过的水滴。
    他说,常常会有客人像我这样,要找你喝酒吗?
    她笑。
    是有过。但是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为什么?他笑。
    因为你给了我一个去留意你的机会,就像你同样在留意我。
    人与人的相遇其实有些简单。不喜欢那些酒气冲天,跑到后台来要拉我出去喝酒的男人。也不喜欢那些顽固的少年,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会用奇特而惊诧的眼神观看。仿佛我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我的任务只是来把酒吧的气氛弄上去,并不愿意和人过甚交往。
    他笑笑地看着她,脸上有些僵硬。
    她说,你是个很少笑的人。
    为何?
    因为在你笑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眼底清澈的眼泪。
    他说,你是个心里有疼痛的人。
    这又是为何?
    因为只有心里有伤口的人,才会轻易地看到他人眼底清澈的眼泪。
    她举起酒杯一口把酒喝干。
    玩味的文字游戏在酒吧一曲低婉的爵士乐中停止。


    一起掏出烟来抽。她抽白万。
    她说,你要吗?口味很淡。
    她把烟扔给他。
    以前我抽红万,抽到我要吐血。
    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根,放到鼻子前嗅了嗅,诡异的清香。
    我一直抽中南海。喜欢它白色明净的烟盒上,那一小块蓝色的伤疤。抚摸在手心里,心里的味道淡淡的。
    听着他说话的时候,她再一次看到他优雅的手指。
    他的手指细长而苍白。看上去没有任何的血色。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每个夜晚都要来看我跳舞,你是个有性格缺陷的人。也许更多的时间,你应该在家里睡觉。盖着温暖的被子。CLUB里的气氛不适合你。她说。
    她看出来他不是常常泡在夜店里卖醉的人。
    他说,你相信有些人一生只能做好一件事情吗?
    比如什么?
    比如你会一直跳舞,跳到死。
    我无法跳到死,我只会跳到我不想跳,也不能再跳的时候。
    你这辈子只能做好的一件事又是什么?她问他。
    我还没有察觉到我能做好一件什么喜欢的事情。也许是睡觉。
    有时我无法控制自己,控制自己喜欢做的一件事,控制自己喜欢的一个人,控制一件衣服,控制一条小狗,控制一盆植物,控制一本书,控制天气,控制一片天空。
    她说,你想控制的太多。我想控制的只是今晚不要喝醉。
    2个人举起杯子来干杯。
    聊天是愉快的。因为有合适的对手。


    她:有过喜欢的女孩吗?
    他:有过,去法国了。
    她:喜欢她什么?
    他:喜欢她不在乎我不在乎她。
    他:有过喜欢的男孩吗?
    她:有过,快结婚了。
    他:喜欢他什么?
    她:喜欢他太在乎我在乎他。


    有一刻,他突然对她说,嫁给我吧。
    他在小酒吧里想唱歌给她听。他唱了一首KTV里点播率很高的歌,Melody。
    听说这首歌是那个歌手在创作的初期写给他爱的女孩的。
    刚刚开始的创作总是美好的。唱出来感情的真挚动人。
    就像这个歌手,只有这首歌能代表他自己。永远。他说。
    有些人唱了一辈子的歌,都没有一首能表达清楚自己。有些人恋爱了一辈子,都没有一段能让自己刻骨铭心。
    她笑笑地看着他。一整个晚上都在笑。
    这个酒醉的男人让她开心。她突然有点喜欢这个男人,这个坐在她面前唱歌给她听的男人。
    他的手指,他胸口的皮肤,他的头发,他英俊的脸与专注的眼神。
    她打断了他小声哼唱着的歌。
6
 楼主| 发表于 2009-4-5 16:49:17 | 只看该作者

    梦里葵花


    她说,我家就在附近。以前下班回家常常会到小超市里买鱼丸吃。大串大串的,握在手心里有饱满的充实感,填补深夜的饥饿。后来小超市给关了,落得我每天都只能啃干面包的下场,又不想再跑很远的路去买。
    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18岁出来跑江湖。一直自己一个人。
    害怕生病的时候,都没得个人照顾。一个人躺在床上,日日夜夜地吃药吃药,等着病自然康复。
    终于可以出门了,第一件事就是跑出楼顶看太阳。


    在我的梦里,一直有大片的葵花,肆意盛放的葵花。我在里面奔跑。在最不确定的时候,自己却跌倒了。我躺在葵花里面,没有一个人看到。她说,我相信幻觉的美好。
    它们曾经有发生过吗?
    在我最年少的时候,一出家门就是大片的田野。收割了水稻之后,田里会抽干水重新种上葵苗,因为可以二季丰收。我站在田野里看天空的鸟。
    她说,那时我不穿牛仔裤,我穿纯麻布的白裙子。看着裙子在田野里大片地随风飘。


    他说,我也幻想自己可以是一只鸟。
    你的童年生活又是什么样的呢?她很好奇地问他。
    我的童年生活只有医院和封闭的学校。乡下的孩子总是比城里的孩子幸福。
    你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巨大的缺口。因为你始终无法填补它,所以它越渐地扩大,最后迸裂了,嘣的一声。
    你能听到它迸裂的声音?
    有时。


    小酒吧里开始放一支老调的英文曲子。她脱掉黑色的毛衣站到舞池中央去跳舞。
    这是不同于她在夜场里的妖艳舞姿。
    你也要一起来吗?她示意他。
    他退下吧台,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说,你的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右手扶住我的腰。
    是一段华尔兹。
    他看着她在舞池里低娓地旋转,非常空虚的一个姿势。
    我天生就是跳舞的。而当我把它当成了一种职业,靠着它来谋生,我发现我已经不再真正地拥有着它。
    这个在舞台上冷艳妖娆,在夜晚却潮湿奔放的女孩。
    他轻轻地替她抹掉了眼角的眼泪。
7
 楼主| 发表于 2009-4-5 16:49:34 | 只看该作者

    三次选择


    还在酒吧里的时候他问她,如果让你选择与我相遇的三次机会,你会选择哪一种。俱乐部通往出口的阴暗走廊,CLUB最后一夜的年终Party,与公司楼下的巴西烤肉店。
    他带着羸弱的病态眼神注视着她。
    你会选择哪一种。


    很有趣的问题。


    她突然想起在柏林街头狂奔的女子。罗拉染着一头耀眼的红发,不停地奔跑在柏林的大街小巷,去寻求自己做银行老板的父亲,解救自己受困的男友。
    那部电影也有三个结局:
    罗拉没有拿到钱,然后和男友一起抢劫超市。
    罗拉拿到了钱,却看到男友意外地被车撞死。
    罗拉去赌场赢到了钱,男友却已经把遗失的钱找回。


    她说,三个开始与三个结局都是一样,我不选择任何一个,因为任何一个都是伤口。
    她抬起手看自己手心里的掌纹。
    也许你可以试一试。我们还可以假装有最后一次的机会。
    他撕下小片的纸条,抄下公司的地址给她。
    那家公司楼下有人群拥挤的巴西烤肉店。


    走出酒吧的时候,他已经醉了。她把他架在肩膀上,站在街头昏暗的灯光下等车。他的酒量显然不如她,也许也可能是他今天真的喝得尽兴。2个人都是开心的。
8
 楼主| 发表于 2009-4-5 16:50:22 | 只看该作者

    天快亮了


    她把他放倒在白床单上,给他脱去了鞋尖细长的银色皮鞋。
    在黑暗中,她听到他轻微的呼吸。
    往脸盆里放满大盆的热水,端到床边,把毛巾蘸湿,然后拧干,敷到他的头上。毛巾变凉了再次重复。
    在清冷的房间里寂静地走动,又走到花园中坐在石桌子边抽烟。房间里透出幽暗的灯光。其间回去看他。用手抚摸他的脸,给他扳平压在胸口下的手,他的鼻尖微微透出温热的气息。


    她不清楚这个男人会在家里躺多久。也许他瞬间就会消失,永远也不会再看到。很多的人都不会再看到。
    生命是天空大片迁徙的鸟,颓然而流转。


    天快亮的时候,她下楼去买烟。在楼道里,她迫不及待地撕开烟盒掏出一支烟。打火机红色的火焰在楼道里燃烧起来。


    回到家里看到他的手搭在床沿边上。电脑里放着一支幽怨的歌。Ours乐队。男子的假音唱得很美。
    你去哪里了?
    下楼去买烟。
    他翻转过身体轻轻地蠕动,眯缝着灯光下的眼睛,嘴唇看上去有些干裂。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男人真像个可爱的孩子。


    她掏出口红慢慢地涂到自己的嘴唇上,然后对着镜子抿了抿。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
    我像睡了很长时间。
    是。你一直没有醒来。


    她看到镜子中自己那张如花朵般绽放的脸。她平静地又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良久地注视着她,然后再次闭上眼睛。
    天很快就要亮了。
9
 楼主| 发表于 2009-4-5 16:50:39 | 只看该作者

    一对耳环


    继父打电话过来说,母亲去世了。因为筹不到钱办葬礼,他打电话给她。她又给家里寄了6000块。然后匆匆忙忙地请假回了家。她没有看到她最后一面。这个世界对她是不公平的。赶到家里的时候,母亲已经被草草下葬。
    那个小镇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再留恋的人。


    晚上在土楼里找母亲的遗物与旧照片,她翻遍了整个房间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继父抽着烟斗走进来说,你别找了。东西我烧了。人都死了,还留着那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
    她狠狠地瞪着他。
    别让我知道,我离开家的这三年,你对她不好。
    男人冷漠地看着她。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想飞了。


    她的母亲一直没有告诉她那些事情。每年有一次过年回家的机会见到她,听到她。只有几天的假期。总是给她带最好吃的,给她买能穿得最暖的。她天天守在床边,叫医生给她下最好的药水。然后很快又得回城市去。母亲的心里有苦。母亲也有理由不需要说。再多的怨和苦,都只想自己撑着。除了提醒她,别再寄更多钱回家。她说,囡囡,妈的病是治不好了,你别再为这个家操心了。
    电话都是他打来的,除了要钱,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给母亲写的信,也不知母亲是否读到了。


    2个人在土楼里吵了起来。
    她说,你有种烧我妈东西,你有种再把这房子也烧了。
    他大声地叫骂起来,街坊邻居都跑出来看。
    以后你别回来了。你妈死了,这里以后没有你住的地方了。


    那个男人又勾搭上了其它镇的女人。也许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已经和那个女人开始鬼混了。她后悔没有能常常回来照看母亲,后悔没有知道真相。也许他对她,也是不好的。一点也不好的。也许每天给她端饭倒水的时候,都巴不得她别再折磨他了,巴不得她快点死掉。
    他说他不稀罕这3年来的医药费和家里的生活费都是她在供着。
    他说,现在房子不是你的。存折不是你的。田地不是你的。再无理的时候,他赖皮地哭闹起来,你这个不孝女啊,沾染坏风气回来了。说我没有照顾好你妈,我没有照顾好你妈,那是街坊邻居都眼睁睁看着的啊。


    她懒得看他演戏。
    演给街坊邻居看,怕败坏他以后的名声。她走进屋子,收拾好东西。又走进母亲的房间,拿了几件还没有被烧掉的新衣服。有几件看上去母亲有穿过1,2次。还有她身上的味道。
    她带走了母亲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最后一对耳环。那是他没有发现的。


    在小镇的青石板马路上,她又翻出那对耳环来看。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农家银耳环,已经被戴得很旧。母亲以前也有几对耳环的,奶奶给的,外婆给的,做嫁妆时候的,自己去打的,还有她给从城市带回来的金耳环。
    她说,囡囡,妈托人给你打了一对耳环。要留着给你做嫁妆呢。


    那年的春节,她回家过年。扶着她第一次爬起床来。她已经半瘫痪,一直只能在床边吃饭。
    她固执地要把她扶到桌子前来吃年夜饭。给她搬来大木头椅子。用衣服靠垫给她垫软和,垫舒服些。
    一家三口坐在天井中央吃年夜饭。
    她说,囡囡,给你爸夹些菜啊,别尽顾着给我夹。
    她端过他的碗,和和气气地给他夹了一些菜。
    他看上去依旧是不开心的。
    吃完饭,与母亲坐在天井里看别家放鞭炮和烟花。喜气洋洋的样子。


    母亲一直是个幸福的女人,父亲才刚去世后不久,她都快乐了起来。母亲是坚强快乐的女人。直到母亲病倒,又找了个不值得信任的男人。
    她把耳环收起来,放到了衣服最深的口袋里。
10
 楼主| 发表于 2009-4-5 16:50:57 | 只看该作者

    小镇生活


    在车站看到那年的男孩的时候是晚上7点,离开小镇的最后一班车。
    他一直小跑着跟她跟到了车站。
    买了票从窗口上退出来的时候,她才看见躲在身后的他。
    她站在车站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他。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3年,3年她第一次见到他。
    他走过去车站的小卖铺给她买了水果和矿泉水,顺便给自己买了一包烟。


    他们在车站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还有45分钟开车。
    他说,下个月我就结婚了,和厂里的一个女孩。
    她抬起头看着他。
    我祝福你。
    在上面没有给欺负吧?他说。看着她疲惫的脸。
    她说,没有,我在酒吧里跳舞。只有簇拥着我的人,没有人敢欺负我。
    他笑笑地看着她。你还是跟在学校的时候一样。


    她说,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以后我都不会再回来了,你要和那个女孩好好地过下去。
    她抬头看他清澈的眼眸。3年唯一没变的是他清澈的眼眸。
    他平淡地点燃了一支烟,夹在手指里有些颤抖。
    他说,虽然我从未有过机会给你带来幸福,但是我希望你是快乐的。
    她看着眼前这个渐渐变得朴实,健壮,不再叛逆的男孩。他的长头发,他已经把它们剪掉了。
    曾经也想过要嫁给他,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在镇上快乐地生活。


    17岁那年,在山后的柴房里,他第一次占有她。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鲜红的血从她的麻布裙子下流出来。他有些惊慌。用衣服擦掉了她大腿上的血。没有再继续。
    她冷冷地坐在那里。
    几个时辰过去了,天黑下来。
    他背着她下山,在泥坡上滑倒。2个人掉进了河滩里。雨下得很大。
    在水里,他看到头发潮湿的她。17岁的爱情是记忆里无法抹去的。
    2个人坐在河滩里的大石头上,雨依旧下得很大。
    山林里没有一个人。
    他说,我们快点回去吧,这样会感冒的。
    她一把拉住他。不准他走。她有点喜欢这种黑暗的感觉。在荒芜人烟的地方,她拉过他的手指来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只有这次,这次他不再胆怯,他勇敢地一次又一次占有着她。
    她的衣服被河水冲走了。
    她说,以后你会娶我吗?
    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是一定会娶你的。
    他知道她的灵魂有一些遥远的东西在里面,他无法分辨清楚是什么。她是善良的,也是忠贞的,但是她破碎不堪。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失去什么。但是她一直勇往无前。像一个孤独的女巨人。


    汽车在7点45分的时候开走。
    在崎岖的山路上,车子颠簸得厉害。她把头轻轻地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黑越越的山霖。头顶有寂寥的星光,残缺地闪烁着。
    母亲去世了,一个爱过的少年要结婚了。
    她突然怀念那个在小酒吧里唱歌给她听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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