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个世界的约定

离熙

偶然在U盘里发现了这篇我高中一年级时完成的小说，不禁在想，那时候自己的心情是有多纠结呢。放在这里，仅供纪念。文笔稚嫩。

                     

                                                                                        一．我叫苏林微

你说，做人到底是应该高调点还是应该低调点？有一些人总是如同璀璨的星星或穿夏威夷花衬衫的猩猩一般引人注目，不亦乐乎地在人类这个群体中周旋，又像垂死的太阳一样拼命散发着自己身上仅存的光芒，一副有了我就照亮全世界的姿态，让人深深厌烦，然后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了大家皮笑肉不笑的对象。而另一个极端则是在一个群体中待了大约一整年，却还会让人偶尔互相询问：“那个人叫什么来着？”的极度没有存在感的人。

但不论是星星还是幽灵体，在跟世界相互认识的过程中，都会遇到不少麻烦吧。

苏林微怕麻烦，所以他既不想太让人注意，也不想受人孤立和排挤。

“大家好，我叫苏林微。苏州的苏，树林的林，微笑的微。没有什么擅长的事，爱好听歌看书。没别的什么了。谢谢。”简单地自我介绍后，苏林微丝毫不在意的在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只是相互小声说话的同学中坐回座位。

同桌是个高大的男生，很瘦，身高至少超过了一米九，应该是体育生吧。苏林微这么猜测着，转过头对着注视他的人笑了一下：“你好，我叫苏林微。”同桌愣了一下，点点头：“哦，我叫祁愿。”

苏林微是极少数的报了文科的男生之一。在阴盛阳衰的文科班里，男生所占的比例不到40%，但按照惯例，却要负担班级里60%以上的工作，而且大部分是体力劳动。

从外貌来看，他应该算是很适合文科气质的那种干净儒雅的少年，头发与短发女生的长度相仿，淡红的嘴唇，配合常年不晒阳光的白皙皮肤，给人感觉安静而舒服。苏林微唯一漂亮的，是他那双从小对着电脑都没有玩儿近视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清亮，瞳仁漆黑不带任何的迷蒙和模糊。

正当这双黑色的眼睛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时，它们的主人却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拉回了视线。

讲台上站着的人，满脸灿烂至极的笑容，口若悬河，用语言夹杂着手势介绍自己，声音清晰而响亮,让班里的人把目光瞬间投向了他。

嗯，可以看出是经常演讲的人，还可以看出是当过学生干部的人。在他的自我描述中，似乎也有提到自己是学生会的成员。似乎某种圈子的人，总是可以在人群中被清晰的区分出来。

“又是一个想要成为星星的人么？”淡淡的嘲讽只有自己能够听到，苏林微有些失笑地想：自己的想法，还真是不够积极。对于别人强悍的交际能力，应该给予欣赏与赞美会比较好吧。就像秦朗，不论对待怎样的人，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从不给任何人多余的议论，虽话不多，但理智的言语却能够很让人信赖。

苏林微承认自己是羡慕秦朗的，甚至，有点嫉妒。在浮躁的心境下什么都做不好的自己，甚至连一本书都无法静心阅览下去。懒惰，无法自持。失去信仰而带来的恐慌，让他害怕一个人清醒地思考，害怕去想到任何有关梦想的字眼。

那个结束了自我介绍的男生，坐到苏林微的侧后方。苏林微只隐约记得他叫什么潜。他没有回头问，擅于表现自己的人，就算自己不问，他的名字也很快会出现在各个场景。

   忽然听到微微的呼吸声，苏林微低头，同桌已经睡着了。清晨的阳光一点点变得浓烈起来，越来越明媚，像油画里暖橙色的颜料，透过窗户，在苏林微的桌子上温暖地舞动起来。他的心安静下来，不管怎样，自己已经被迫从自我的岛屿中走出，再一次去接触这个真实的世界。

                                                                         二．我还是选择相信

   生活已经进入了流水线。文科班并不轻松，苏林微每个夜晚在音乐的支撑下，努力挣扎着控制睡意，目光却跟着快要指向零点的钟表指针，一到零点就立刻去睡觉，是他给自己不够严格的规则。而白天上课时萌生的困意，却让他考虑着要不要把时间提前半个小时。至于作业，写不完就不写好了。苏林微有点郁结，他是真的真的想要再多睡一点。

   祁愿最近很忙，上课睡觉的光阴转化为了发短信。他开始跟班里很高挑的一个女孩子交往，每天一起吃饭，除了上课之外，形影不离，甚至在傍晚站在拐角处接吻。苏林微在听祁愿说的时候觉得有些吃惊，因为他印象中祁愿跟那个女孩子根本就没有说过话。祁愿得意地笑着扬了扬手中的诺基亚N78：“手机真是个好东西。短信更是好东西。”苏林微顿时觉得无力，问他：“你喜欢她么？打算长久在一起？”对方用手指绕着长了很多的黑色发缕，似乎毫不在意地嘟囔着：“怎么可能啊。大家感觉不错就在一起了。而且说好了高三就散的。反正也没事，就试试了。”

   苏林微的手指紧紧蜷缩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胸口闷闷的，像有什么在堵着。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趴到桌子上。

   爱情，在现在大部分人的眼里，到底是什么呢。

   记得曾经秦朗很认真的和一个女孩子交往，只是因为喜欢，他就努力地对她好，女孩子说话时，秦朗温柔专注的表情还让苏林微嘲笑了好一阵情痴，即使那个女孩子只是在说一些有关鞋子衣服化妆品之类琐碎的事情。甚至在大雨天，连把伞让给女友自己冒雨跑到公车站牌的三流言情剧中的傻事也做过。这让苏林微觉得都有一点不像秦朗了。到了后来秦朗去洛杉矶留学，还是不肯放下那个女孩子，不断地给她写信，打电话，还为了高额电话费跑去打工。但是只过了一个月，那个女孩子就提出分手。一周后，她的身边就有了另外一个男生。

   几天前秦朗在电话里跟苏林微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声音一下子就哽咽了：“距离那么远我都没有放弃她。她却不要我了。”

   “你相信吗？我是很认真的在喜欢她。很喜欢。我以为，我们能够走到最后。”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父母口中的不成熟的感情不会有结果，或许，感情这种东西太奢侈了。”

   苏林微很安静地听着好友的话，心里的难过开始泛滥开来。他从来都是站在边缘默默地看，看身边的同学和朋友，因为寂寞或无聊，寻找着所谓的恋人。每个人刚刚开始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拥有真正的爱，但是到了最后，爱情就逐渐变成一场场闹剧。有人放得开，有人放不开，有的人见面连话都不再说。

这是一个把爱情当作快餐的时代么？他不相信‘在24岁之前找到靠谱的人的机率就跟中体育彩票一样’的说法，但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很难找到值得爱的人，也很难彻底去爱上一个人吧。因为大部分人都很聪明，最爱的人只是自己，这可能是因为怕受伤，却也伤害了别人。而那些不够聪明的，若也不够幸运，就经常成了爱情里受伤最严重的。

   他趴在桌子上，随手给秦朗发短信，眼角瞄到同桌也在快速地按键，没有什么表情，苏林微低下头不再看他漠然的脸：

   秦朗，虽然现实很伤人。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爱情。相信这个世界有和我一样相信它的人。我不想说：“现在根本就没有真爱，没有让人愿意像烟火一样用一生去换取的爱情。”我永远都不会这么说。我相信它一定是存在的，只不过大多数人很难遇到，也许以后我也不够幸运，一生都遇不到珍贵的感情，但是我还是想要去相信没有遇到的事情。

   苏林微把短信发了出去。

   这时后面那个叫李彭潜的男生拍了他一下。他回头。

   “苏林微，你刚刚的数学卷子考多少分？” 李彭潜的脸上表情很热切，好像在问自己的成绩一样，眼睛闪亮亮的盯着他。

   “120分。”这次苏林微考得不好，题目很简单，分数普遍偏高。

   “哦。不错啊。我这次考的差死了。本来能考145分的，但是我看错了题，结果考了132分，这真是我的耻辱啊。” 声音很夸张，一副要以死谢罪的样子。

苏林微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冷笑，心里却泛起了怒火。在李彭潜转身跟后边的女生说话的一瞬间，苏林微听到自己小声而清晰地吐出：“傻逼。”

    手机开始震动。秦朗的回复很简单：

    我也想要相信。虽然现在的世界没有给人希望。

                                                                                             三．我想开始的旅行

     文科班并没有全民文学的气氛。所有的人都在埋头苦苦地“决战数学”，或者要死要活地背着马克思主义哲学，还有人整天抱着地图册对照地理书，而英语也让人看语法看到头疼不已。

苏林微悠闲地翻看着手里米兰·昆德拉的《身份》。作业很多，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写。

   “天哪。当初谁说的‘文科班那群人整天闲的要死。’让那群混蛋来亲身考察吧！”

   “我们到底是为什么学这些古董的英语啊，高考为什么要考这些没用的东西啊….人家外国人根本就不这么说话的！”

   “数学太多了..老师果然是疯了吧？”

    他的周围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抱怨。苏林微不吭声，不是他心底不想抱怨，但是他对某样事彻底失望时，只能表现为无语。

    同桌碰碰他：“小微微，你数学写了么？”

    “别这么叫我。没写。”

    “语文呢？”

    “没碰。”

“地理…..小微微…”

苏林微终于不堪忍受地看着一脸祈求表情的祁愿：“实话告诉你，我什么都没写。”然后不顾同桌惊异地大呼佩服，让自己狠狠地摔到了桌子上。

他现在正在以一个什么身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呢。他又拥有着多少张的面具。

而最重要的是，好像一直存在于梦境恍惚中的他，究竟拥有多少真实的时光。

周围的人看起来都那么习惯这种强迫性的生活，并且看上去乐在其中，心甘情愿。只有自己无法忍受么，只有自己不够坚强不能妥协么。

前几天吃晚饭的时候，苏林微买了一本旅游杂志，光滑的纸页色彩明丽，荷兰，西班牙的巴塞罗那，丹麦，大片大片的风车，颜色明媚的郁金香，样式古老而美好的建筑，米黄色的屋顶，温暖的石头墙壁，安静庄重的修道院，巴洛克式，哥特式的房子交错相布。

颜色干净的青年宿舍内，来自各国的年轻人，笑容灿烂，他们彼此都是陌生的旅伴，沿着异国的地图，从内心散发着活力和温暖，任由自己的脚步走满陌生的国度。

苏林微的鼻子忽然酸酸的。眼睛开始潮湿起来。

他想起自己在凤凰遇到的朋友，一起在江边的客栈住了3天。在靠窗的桌子吃简单而分量很足的饭菜。一起乘船。一起慢慢游逛小小的店铺。一起满心潮湿地看《追风筝的人》。

在一个夜晚，那个男生在看电视时很突然地问：“你的未来，想要做什么呢？”

“…不知道。”

“有喜欢做的事吗？”

“我觉得自己对所有的事都只会喜欢一段时期，不能持久，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可能..只有拉小提琴除外。”

“那就考音乐学院管弦系小提琴专业啊。”

“不，我想我可能没有什么天分。我从小开始学这个，但是，我拉出的曲子还不如一个学习两年的人。音是准的，却一直少了点什么。何况现在哪有时间练习？我没有走特长生的道路，所以高考，才是我要面对的。小提琴，我差不多已经放弃了。”

“其实你可以找到缺少的部分的。为什么不坚持下去呢？这也算是你的信仰和梦想吧。”

信仰。在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他觉得心里猛然有水在呼啸，很悲哀的声音。

究竟想要什么呢..究竟想要去往哪里呢？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毫无头绪。只能找，只能问。

但是现在，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停留在这里。他想要开始旅行。

苏林微希望有人能够跟他说：为什么不呢？

束缚住自己的东西，是什么，其实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无法挣脱，那些承载了爱和希望的绳索。然后逐渐地忘记那些让人骄傲不起来的梦想。

                                                                   四．我私拟了一个约定

在看着地理书的时候，苏林微总是长久地抚摸着那些长长的铁路线，耳边好像听到了火车的轰鸣声。他的眼前闪过了火车过山洞时的明暗感。

他甚至有点恍然地想：为什么想起的是火车？为什么不是飞机？

苏林微在短暂的烦躁过后，回复平静清冷。他用双臂抱住自己，轻轻地问，却不知道在问谁：

如果现在我愿意放弃自由，乖乖地按照规则生活。那么未来，能不能承诺给我一段旅行一段真实的时光？让我可以去任何想要到达的地方，遇到想要遇到的人。我要逃离这长久以来的孤寂，我要让自己从内心自由幸福起来。

行不行？

这样，行不行？

这算是一个约定好么。苏林微私自拟定的。

可以支持他走下去的约定。仅仅是这样。

能不能履行，这将会是一个秘密。是世界上千千万万的苏林微都会忘记的不太重要的秘密。

小秒针。

没看完。先顶个。

尉之鱼

很有水平的. 希望看到你其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