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苏沐白 于 2011-6-19 20:52 编辑
3. 之后一个星期一的早上,他收到了她的来信,是用蓝黑色墨水书写着地址的牛皮信封,里面有两页随手从办公桌上撕下的便笺。他依稀记得在有过的谈话中提及过自己的地址,却未想到她竟记了下来。 信中,她仍旧是用那种自言自语的方式述说,述说一个关于她少年时代的故事。 在这个城市里,所有对你讲过的美好,都是在他走后,我才一点一滴的去发现。在这里,曾经有过一个男孩,用诺言与我做出交换,最后的结局却是由我独自去走完。 尘埃中,我渐渐的低落下去,变得卑微而渺小。在他走过的时刻我希望能再多一点的力量去挽留,但是,他留给的我只有羞愤和不甘。 请你与我一同留在这里。 他说过的话,在离去后的四年中,慢慢的从我的记忆中淡去,因为他,我放弃了家中所安排的一切。在最初,彼此都相信,只要坚持,就能得到幸福。但是,现实是残酷的磨盘,无情地磨灭了所有的幻想,繁重的工作,低廉的收入,还有无休止的争执。每天夜里我惊醒过来,所发现的是自己一脸的泪水,潮湿而苦涩,溺满床头。 只是我从未想到过,他会离开。 一个星期天的早上,他走了。所有的,关于他的物件都未来得及消失,甚至,在枕头上还残存着他的气味。这些,如同慢性的毒药,咬噬着我的身体。 在他消失的一段时间中,我近乎疯狂,将自己关闭在房子中不愿出门,狭窄的小屋中,变得肮脏而凌乱,开始变得有幻听,不停的听到他在屋内走过的声音,他因为烦躁而撕扯纸张的声音,幻想他会在下一刻推开房门,笑着对我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他走的一个月后,我发现我有了孩子。 一个在我身体中孕育的微小生命,成为我与他最后维系的纽带,我给他写信,写了许许多多信,通过Email,通过QQ,通过一切能与他联系的方式,最终没有任何的回应。他,就像一个被我虚构出的男人,甚至有一刻,我都怀疑他是否真的在我的身边存在过。可无论我怎样逃避,在我腹部那个流着他血液的蓓蕾都残忍的将我打回原形,面对该死的命运。 他再也没有回来…… 我开始恨,我恨他,能先于我离去。
当躺上手术台时,面对着耀眼的灯光,我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恐惧与怨恨,然后在陌生的医生面前大声的笑了起来。他所留下的,终于变得一无所有。 他曾经是我的世界,我只为了他的爱而活。而现在,我爱除了爱情以外所有的东西,所以我开始变得自由而快乐。 每个人,都该有爱。 每个人,也都该有忘却的权利。
重新找了房子应聘了新的工作,咬着牙留了下来。从未想过,为何没有选择离开。
4. 收到她信件后的三个月里,他再没有遇见她。这时,他才意识到彼此间相连的牵绊其实仅仅是网络上的一段段代码,只有那封放在电脑旁的信件让他觉得所发生过的一切是存在的。不是幻觉。 他突然开始有点依赖与她交谈时的感觉,毫无拘束的、没有任何压力的交谈,在那一刻,剥去了所有的伪装,就那么安然平静地说。 他明白,他也许想她了。 想念,一种近乎早已忘却的情感,在心中开始萌生,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开头,就轻易地毁灭了他经年堆砌的城墙,无法再将自己藏在墙后。
他决定去她的城市,在递交了年假单后,他买了前往厦门的飞机票。 鼓浪屿的岛上,他看到街道两旁的二楼种满蔷薇,从开始生锈的铁栏杆爬行到一扇扇埃及蓝的木窗上,如同绿色汁液,在地上粘附出一道道斑驳的阴影。南方的夏季,没有他居住城市的压抑与闷躁,只有空荡的阳光,炽热、直接,在真正到来后,终于体会到她对他说过的感觉。 阳光的直射,让他感觉到皮肤在细小地开裂,毕剥作响,就像昆虫成长时的蜕壳,而那些看不见的碎片好似把他心中也剥离开一重世界,变得不再灰蒙。他突然异常的想见到她。 在旅馆中,月光透过窗棂撒下白辉,他蜷缩在光中,用一种拥抱的方式想捕捉住幻想中的人。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存在,好似干净清香的栀子花盛开,爱欲在那一刻,化成了深海中的贝类,光滑而洁白,顺婉的纹路逐圈盘旋,紧紧贴在他的耳边,令他听到潮水奔涌的声响。 亦曾有一度,他彷佛站在时光的逆流中,不断的退回从前,看到花朵从泥土中复生,重新回到树梢盛开,紧紧收缩成花苞。看到夏蝉从尸体中醒来,穿回旧壳,钻入土中静静安眠。看到初恋的女友,变得青涩,纯真一如初见。
这一切的虚幻,他都相信。并因之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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