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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ingl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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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坞】致我们即将逝去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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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10:38:28 | 只看该作者
  陈孝正的办公室就在经理办公室隔壁,郑微坐在面朝门口的办公桌前,时常可以听见他开门或关门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很轻,可是一步一步,她都听得一清二楚,有时渐渐地近了,有时是慢慢地走远。偶尔他来找周渠汇报工作,或是两人在电梯内遇到,郑微总是笑笑,他也微微点头。

  办公室的几个小姑娘都特别迷他,哪怕他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个太好相处的人,凡是与他相关的事情,她们总是特别踊跃,几件小小的办公用品,都要故意来来回回地送上好几回。

  郑微却是尽量避免一切单独跟他相处的机会,然而一个是经理助理,一个是秘书,工作中的接触在所难免。她记得她第一次敲开他办公室的门,将一份周渠要求会签的文件递给他过目。他说过了请进,她推开门的手却不听使唤地犹疑。

  她说:“陈助理,周经理让我把这份文件交给您过目,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您请在上面签字,我再交给技术开发部。”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玩着手中的签字笔,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想起那几个小后勤的说过的话,陈助理沉默下来的时候特别勾人,尤其那双眼睛看得人心里轻颤。其实她知道他不说话并不是像她们说的那么酷,不过是天生就不善与人交际,尤其不喜与陌生人交谈,索性惜言如金,如果这些年来他这个脾气还没有转变,那么她很难理解他这样的性格怎么能在关系网错综复杂的中建迅速地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他的眼眶略深,眼珠的颜色是很深的褐色,近似于墨黑,以前的郑微最喜欢这双眼睛,虽然它总是显得太过冷清,可是她不是没有见过它温柔带笑的时候,当他的笑意出现在眼睛里,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扬,那时的他总是说:“微微,别闹。”她在他怀里,总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融化成一汪春水。

  可是现在的郑微在他的沉默注视中避开了他的眼睛,将黑色的A4文件夹展开放在他的面前,如果他留心,就会发现磨砂硬塑面的黑色文件夹上,有她手指汗湿的印记。而他只是低头认真翻开文件内容,郑微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在他的无名指间流连,她为自己当时的恐惧而感到悲哀,连呼吸都卑微。

  那双手还是瘦而薄,除了握住的黑色签字笔,空无一物。

  他看完了最后一页,在助理签相应的一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你替我对周经理说,我会督促技术开发部按照他的要求尽量办理。”

  “好的,您放心。”她点了点头,合上文件夹转身离开,在门口处听见他忽然说了一声,“等等。”

  她的背影就这么僵在那里,忽然丧失了回头的勇气,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每一声都惶然失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身后的人说:“郑秘书,你忘了你的签字笔。”

  她笑了一声,“陈助理您记错了,我来的时候没有带笔。”

  后来她想,她开门的时候还是太过仓促,或许她再深呼吸几下,就可以用更从容的背影从他眼前走开,然而当时别无选择,她不能再留在原地,因为害怕下一秒,不听话的眼泪就会掉了下来。

  任何一个工作场合,总有办公室恋情的花朵盛开,有人视为熊掌,有人却当作砒霜。郑微她没有办法理解,八小时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当爱情的花凋谢了之后,该如何收拾余下残枝败叶,或许有人可以若无其事,甚至享受那明里暗里涌动的暧昧,但是她显然做不到,所以她从来都把办公室的恋爱视作最愚蠢的事情,上帝却一再开了她的玩笑。

  让肥皂剧里的浪漫情节见鬼去吧,那是一种没有办法形容的失落和难堪,没有身在其中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曾经跟自己一起走过青葱岁月的人,曾经一起分享过世界上最亲密快乐的人,一朝危襟正色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些战栗的拥抱和抚摸换成了握手,那张说出过一辈子的诺言,也曾激烈热吻的唇,现在却带着礼貌的笑容说:“你好,郑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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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10:40:35 | 只看该作者
  沉淀了三年的一颗心又变得无处安放,每一天每一天,当她无懈可击地在他面前扬起嘴角,那把钝而锈的锯子就在她心上慢慢地磨,有时她希望那是一把利刃,就像他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挥刀见血,立刻痛到什么都不留,那才是一种慈悲。《海的女儿》里,上岸的人鱼公主为爱蜕变出人类的双足,然而落地的每一步,痛如刀割,她的痛不仅因为她丧失了原来的自己,更是因为太多的委屈因由,无处言说。

  阮阮安慰她,“如果你没有办法选择,那么就只有向前看。不管他回来是为什么,你别管,你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郑微说:“我想要什么?我要的不过是平静。”然而她爱着他一天,她就不可能平静。

  于是她不断地问:“我们为什么都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值得,还是心存期待。”

  聪明的阮阮也没有办法回答她。

  既使是在那些孤独的日子里,在最无望的时候,她都还是选择记住往日的甜蜜,忘掉后来的悲哀。她不断试着把自己当作他,去理解他的决定,尊重他的选择,偶尔的恨,也是因为还爱。

  她如何能不爱?感情不是水闸,说开就开,说关就关。那场感情,她豁出了自己,一丝余力也没有留下。而他是在她最快乐的时候骤然离开,中途没有争吵,没有冷战,没有给过她机会缓冲,让热情消散,如同一首歌,唱到了最酣畅处,戛然而止。

  没错,她爱陈孝正,以前爱,现在仍爱。然而他说得对,人首先要爱自己,有些苦,尝过一次就已足够。

  于是回到公司,依旧淡淡地相处,除了那次接风宴上他一闪而过的迟疑和失态。后来的他始终与她保持正常的相处,连微笑也带着距离,就仿佛他们之间当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事,一切前尘旧事,不过是她臆想而已。她暗里可怜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早已说过谁都没有必要为对方等,中建是国内最有实力的建筑集团公司,他回来,又被分到二分,不过是必然中的小小偶然,她竟然曾经以为他为她而来。

  其实,三年的时间并非没有在陈孝正身上留下痕迹,也许本性中的孤僻和凉薄始终都在,然而他终究比往日多了几分世故圆滑。办公会议上,他与向来以脾气暴躁的张副经理意见相左,张副大怒之下出言不逊,连周渠都出言制止,以陈孝正往日的脾气只怕早已拂袖而去,但现在的他只是一笑了之。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对的,也不再坚持。她还曾经撞见过一次瑞通的经理冯德生特意前来拜访他,冯德生这人贪财,好色,重义气,这些都是他最为不齿的品格,她冷眼旁观,分明看到他眼里尽是鄙夷和厌恶,嘴上却依然客气有加。

  人当然是会成长的,往日毛毛躁躁的小女孩还不是成了穿着一步裙,恭谨端庄的经理秘书,那么,棱角分明的陈孝正学会了戴上面具为人处世,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她只是寒心,当她顺手给冯德生递了杯茶的时候,那老家伙嬉皮笑脸地在她手上摸了一把,说:“果然不是本地人,小郑你手上的皮肤都要比我们本地的小妞好上许多。”

  郑微又窘又怒,当即抽手,茶杯落地,热水溅得满地都是,她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牙说道:“冯经理,我敬您是长辈也是领导,大家又都是同事,何必做这样不堪的事?”

  冯德生没料到她一个小秘书会为这事如此激烈地发作,当着陈孝正的面,脸上立即觉得挂不住,便出言相讥,“不过开个玩笑,小姑娘脾气倒挺大,难道只有你的领导摸得?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当年做项目经理的时候,周渠还不过是个小技术员,别说我没怎么样,就是给你教点规矩,周渠也不敢说什么。”

  郑微浑身的血齐往上涌,眼泪立刻在眼眶打转,她下意识地看了陈孝正一眼,他低头敛目,神色漠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关。郑微忽然觉得如坠冰窖,连刚才熊熊燃烧的怒火都寸寸凉透,眼泪再也流不出来,唯有冷笑。她暗里捏紧双手,终究按捺下来,什么也没说,夺门而出。离开的时候,尚且听见冯德生对陈孝正说:“我早对周渠说过这小妞脾气大要不得,就跟他当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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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10:51:31 | 只看该作者
  那天周渠外出回来,看到她双眼红肿,神色恍惚,就问了一句,“怎么了,谁惹你了。”

  郑微拿镜子照了照自己的眼睛,笑着说:“没什么,想起了昨晚看的韩剧,韩国人泡菜吃得多,白血病也多,真惨啊。”

  周渠摇头失笑,“代沟,有代沟。”

  他进入里间的办公室,她的笑脸就卸了下来,镜子里欲哭无泪的人是谁?哈哈,当年威风凛凛的玉面小飞龙,在万恶的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终于成了一条泥鳅。

  次日,陈孝正的内线电话打到郑微办公室,“郑秘书,我急着要去年××项目部的工程档案,档案室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说:“档案室的人今天都在总部培训,陈助理您等等,钥匙在我这,我这就去给您开门。”

  她急匆匆地跑上七楼为他打开档案室,按照他指明档案编号,在一排排的档案柜里好不容易翻出了他想要的东西。

  “您要的东西在这里。陈助理,麻烦您过来帮我在档案出借证明上签个字。”她朝档案员的办公台走去,他站在档案柜之间狭窄的过道尽头等待,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她低头说了声,“麻烦借过。”

  她等了几秒,才发现他纹丝不动。

  为了纸质文件长期保存的需要,档案室的灯光永远昏暗,即使外面艳阳高照,密不透风的窗帘和温度湿度调节器仍然使这个偏安于办公楼一隅的角落显得凉爽而冷落,还带了点陈腐的霉味。郑微深深吸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苦苦守着的回忆也像染上了这样的气息,她抬头看了一眼陈孝正,背光的方向,她辨不清他的五官,只觉得陌生。

  “借过。”她把厚厚的档案盒环抱在胸前,再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她确定他不是没有听见,而是当真没有让开的意思。两人在沉默中僵持了一会,挂钟的滴答声让她莫名地焦躁,也管不了他的职务在她之上,心一横,硬碰硬地就从他身边挤了过去,他被她撞得肩膀晃了一下,单手撑住档案柜,截住了她的去路。

  “我不会放过他。”他突兀而急速地说。

  郑微笑了。

  “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又重复了一遍,口气里的强作镇定的焦虑让郑微几乎错觉,站在她面前的还是当初那个吵架后生涩求和的男孩。

  她将他放在柜子上的手慢慢拿了下来,“陈助理,请过来签字。”

  直到他完整地办妥手续,她关上档案室的门离去,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过了几日,他的碎纸机频繁故障,郑微去看了几次,也叫人上来维修,始终时好时坏。他最终不耐地再次打给她,“郑秘书,你还是过来看看,究竟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郑微说:“昨天我请人看过,不是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吗?”

  他说:“可我现在偏偏用不了,假如你觉得可以正常使用,不如你帮我碎掉这些文件。”

  郑微挂了电话,就叫来了闲得无聊的小内勤,她听说是给陈孝正打杂,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没过几分钟,郑微就见她讪讪地从隔壁办公室走了出来。

  “碎完了?”郑微问。

  小后勤做了个鬼脸,虚指了一下陈孝正的办公室,“吃炸药了一样,我算是撞到枪口上了。他说这些都是机密的投标文件,郑姐,还是你去吧。”

  “我这儿走不开,你帮我拿过来,就说我在我的碎纸机上给他解决。”

  小后勤第二次逃离火线的时候,没等郑微说话就央求道:“郑姐,你别折腾我了,就算是帅哥,被骂了两次也够了啊!”

  郑微安抚地送走了委屈的小女孩,正打算过去,陈孝正就捧着一叠作废的标书走了过来,他把它们重重放在她的办公桌上,“你就这么忙?你懂不懂有些资料不能随意过别人的手?”

  他的口吻并不客气,也看着郑微变了脸色,他以为她会发作,没料到她只是冷下了脸,拿起他放在桌面的标书,“我知道了,我刚才一时忙,没想到这一层,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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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10:53:55 | 只看该作者
  他忽然就有了几分困惑,好像现在才发现面前的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你还是生气了?”他把手按在标书上。

  “怎么会呢,陈助理。”

  他皱眉,“别陈助理陈助理的。”

  郑微说:“等到你的任命下来,我自然会叫您陈副经理。”

  骄傲的陈孝正脸上终于有挫败的沮丧,他短暂地闭上眼睛,低声说:“微微,别这样……”那语气已近似哀求。

  三年了,她终于再度听见熟悉的声音喊出这个名字,恍若一梦。

  “陈孝正,我们还能怎么样?”

  他们只能这样。

  周渠打开里边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怎么了,有什么事?”

  郑微如释重负,“没事,经理,我在跟陈助理商量怎么处理这些作废的投标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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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10:54:57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七章 月光再亮,终究冰凉

  郑微对阮阮说:“为什么女人到了一定时候就特别想把自己嫁出去?因为人年纪越大就越害怕孤独。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的成家立业,你嫁人了,何绿芽嫁人了,卓美嫁人了,就连黎维娟也结婚了,只剩我和小北漂着,可她又漂得太远,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以前还有个韦少宜跟我吵吵架,现在也被何奕拐走了。你们统统都走吧,就剩我一个人,就像张爱玲一样,死在公寓几天都没人知道。”

  每当她故做老成地抱怨这些的时候,阮阮都抿着嘴笑而不答。郑微又说:“我真想要个伴儿,不一定是男人,什么都行,女人、小孩,一只鬼也好,只要能跟我说说话。”

  没过几天,阮阮给她送来了她的“伴儿”。

  那是一只流浪猫,阮阮说看见它在她家附近徘徊好几天了,风吹雨打,风餐露宿,怪可怜的,难得它又不怕人,干脆捉了给郑微,反正她说只要有个伴儿,什么都行。

  “小猫多可爱呀,贴心又讨人喜欢。”阮阮说。但是当她把那个笼子提出来之后,郑微最后一点期待也落了空,猫也就罢了,可眼前笼子里的这只哪点儿说得上“小”和“可爱”呀,长得灰不溜秋不说,面相痴肥,体态臃肿,眼神还怪阴险的。

  郑微不干了,“你还真会挑,我的伴儿就是这只丑猫?”

  那只猫仿佛听得懂她的鄙夷,张嘴叫了一声,那惨不忍睹的声音更坚定了郑微拒收的决心。“我那天就说说而已,要我对它说话,我宁可自言自语。”

  阮阮轻咳了一声,“人家长得是有特点了一些,可是大概在在外面混久了才变成这个样子。你就当做个好事,我看它再流浪下去,冬天到了,说不定会冻死。”

  郑微把手背在身后,“那你干吗不发发慈悲收下它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那位的洁癖,要真养了猫在家,我整天收拾,只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她看郑微仍然一脸的不情愿,又补充了一句,“何况,我想要孩子了。”

  郑微一听这个眼睛就发了光,“阮阮,你又有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又”字用得不对,有些自悔失言地干笑了两声。

  阮阮没说什么,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还没怀上,我只是希望有个孩子。可是,结婚也快一年了,也没怎么避孕,却一直都没有消息。”

  郑微知道她心里害怕的因由,于是安慰她,“不会的,很多人经过那件事还不是一样正常地做了妈妈,不过是暂时没有而已。你跟吴大医生再努力一点,一定会有的……对了,是他急着要孩子吗?”

  吴医生年纪不小,希望有个下一代也是正常的要求,难怪阮阮那么着急。

  谁知阮阮摇了摇头,“他倒无所谓,我问过他喜不喜欢孩子,他说他对小孩没有特别的向往,不过如果有了,当然也会要。”

  “那你大可以不必着急,你还那么年轻,多享受两人世界不好吗?”

  “两人世界?”阮阮笑了起来,“他的世界大多数都在手术台上。所以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那才是世界上毫无理由,与生俱来就爱我的一个人。”

  郑微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得接过了那只猫笼,说,“既然你想要孩子了,那我只有暂时收留它,我自己一个人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希望它不会饿死。你也别太担心,有时候就是自己吓自己,孩子也是种缘分,该来的时候会来的。”

  阮阮笑她,“真长大了,安慰起人来也一套一套,冠冕堂皇的,居然还挺受用。”

  “那是。”郑微给点阳光就灿烂,“只要我甜言蜜语两句,谁不乖乖地跟着我走?”

  “也包括现在的陈孝正吗?”阮阮试探地说。

  郑微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我跟他很少说话的。”

  送走了阮阮,她一个人把那只肥猫拎上楼,真够沉的,长那么胖的流浪猫,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回到家刚打开笼子,那肥猫眼睛滴溜溜地环视了四周,就不紧不慢地踱了出来,到处走走看看,闻闻嗅嗅的,似乎还挺满意这个陌生的地盘,转了一圈,就躺倒在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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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10:56:31 | 只看该作者
  郑微听阮阮说,已经带它去打过预防针,见它瘫在地上,虽然称不上可爱,倒也憨憨地挺有意思,就走过去摸了它的头一把,见它不反抗,又拎了拎它的耳朵,“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揉到它的肚子的时候,肥猫的忍耐终于到了尽头,抬起爪子就挠了郑微一下,郑微痛得立刻缩手,手臂上已是一道血痕,吓得顾不上找它算账,急匆匆地把手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洗,然后用酒精抹了一轮还不放心,她的青春年华不会葬送在这只死猫手里吧?她越想就越害怕,拎起钥匙就冲出门去打狂犬疫苗,末了还不放心,就把那该死的猫重新塞进笼子,她得先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这只猫是不是带着可怕的病毒。

  从宠物医院回来的路上,她无精打采地提着重得不可思议的“鼠宝”,这是她给肥猫起的新名字,另外还顺便捎回了宠物医生推荐的减肥猫粮。医生说,这只猫是纯种的中国本土狸花猫,简称纯种的土猫,它很健康,大概两岁左右,做过绝育手术,是个太监,该打的预防针都已经打过了,估计不太可能是流浪猫,应该被遗弃或是走失。如果一定要说它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营养过剩,体重超标,很有可能导致冠心病,建议今天正式成为它主人的郑微以后多带它运动,尽量吃热量比较少的事物,至于她手上的伤,消毒处理过就好,大可不必担心。

  从那一天起,鼠宝就正式入侵她的生活,它很懒,大多数时候都在地上瘫着,喜欢吃,但是相当挑剔,非皇家猫粮不肯下咽,每天必须一个妙鲜包,不喜人大声对它说话,愿意被人轻轻揉肚子,熟了一点之后它开始会在郑微脚边蹭来蹭去,但是不让抱,在郑微的膝盖上待不了一分钟就会急着挣脱。别人都说猫是优雅而神秘的小动物,郑微觉得鼠宝这猫完全不具备这些特性。它的眼睛被肉挤得很小,贼兮兮的,虽然胖,但是一点也不憨厚,相反整个透露出一股小市民的狡诈,最爱躲在郑微的背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拍她一下就跑。她追过去的时候它却狡猾地缩在角落;她给它喂食的时候,如果手上有两包妙鲜包,它绝对不喜欢放到它碗里的那一份,而是看着她手上没拆过的瞄瞄直叫,典型的小人之心。热衷打架,狂热地喜欢欺负隔壁单元的小腊肠狗,但是一见楼上那只混血小狼狗就立刻灰溜溜地逃跑。表面热爱卫生,猫砂两天不换它宁可憋着也不进去大小便,可又讨厌洗澡。种种的迹象,郑微统统把它归结于小太监的阴暗心理。她是个在生活方面大而化之的人,只要过得去,什么都不理会,因此一人一猫慢慢地磨合,也算相处和谐。有些时候,郑微因为应酬或者加班晚归,鼠宝就会特别地不高兴,把猫砂拨得到处都是,水也打翻,郑微心疼它也是个怕孤单的,从此以后如非必要,都尽量提前赶回家陪在它身边。它丑陋也罢,痴肥也罢,阴险也罢,既然因缘巧合地来到了她身边,那就不妨相依为命。

  九月下旬,二分经理办公室有两个意外来客,这两个客人的来访让在工地视察的周渠接到电话匆匆赶了回来。那天郑微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周渠送客到门口。

  她听到周渠说:“林副检察长一定要赏个脸,让我们有机会请你吃个便饭,难得你亲自过来,我事先又不知情,结果让你久等了,实在是太过意不去。”

  正值盛年的年轻检察长笑了笑,“你们中建二分是我们院辖区内最大的企业之一,按理来说平时我们之间应该加强沟通和交流。平时一直都是我们反贪局的粱副局长负责跟你们联系,他工作很到位,我平时杂事又太多,所以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拜访。饭就不吃了,以后工作需要有麻烦到周经理的,还希望谅解和多多支持。”

  周渠连声说:“林副检察长说的就见外了,我们二分一向依法经营,也很愿意跟检察院配合,只是平时请也请不到两位,要是不留下来吃个晚饭,我心里实在很遗憾。”

  另外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检察官郑微见过几次,姓粱,是他们城区检察院下属反贪局的副局长,二分这一块的工作平时都是由他直接负责的。粱局长平时过来,都不怎么拒绝周渠等几个二分的领导人的宴请,不过这一次见顶头上司婉拒,他也顺着话风对周渠说:“周经理,并非我们不承你们二分的情,实在是林副检工作比较忙,要不下次,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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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11:00:46 | 只看该作者
  郑微站在电梯口,退了不是,直接离开也不是。她看到周渠对林副检察长看似礼貌实则疏离的态度流露出些许忧色,便主动说了一句:“林副检、粱局,现在也快到下班时间,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误了吃饭呀,身体还是革命的本钱呢。我们是真心留客,如果你们不肯赏脸,反倒显得二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了。”

  林副检看了她一眼,假装忽略她一闪而过的局促。他笑着转头对周渠说:“周经理这是你的秘书吧。”

  周渠点头,介绍道:“对,这是我的秘书小郑,小女生,工作还不错。”

  林副检察长笑道:“介绍倒可以免了,我跟这个小姑娘挺有渊源的,不但是老乡,父母都在同一个单位,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直听说她在二分工作,不过还是第一次在你们公司遇见。你说是不是呀,郑微?”

  郑微只得点头。

  周渠顿时面色一喜,“我倒是从来不知道有这层关系。这样一来林副检就更应该一起吃顿饭,抛开工作的事不提,旧友相见,也该一起叙叙,我们没有这个面子请到你们,只有托托郑微的福了。”

  粱局长一听笑逐颜开,“我说林副检的老家怎么这样人杰地灵,果真是出人才的地方,难怪我早看这小姑娘也是怪机灵的。林副,于情于理,周经理这顿饭都师出有名。”

  林静含笑看了一眼郑微,见她恳切点头,于是只得对周渠说:“既然这样,我再拒绝未免不近情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前往酒店的路上,林静和粱局长自己开车,郑微坐在周渠的车上。周渠问:“原来你认识林静,他真是跟你一个大院长大的?”

  郑微点头,“嗯,我们以前是邻居。”

  周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他对你态度挺友好,你们过去很熟?”

  郑微吃了一惊,立刻说到,“小时候两家还算经常来往吧,不过他比我大四五岁,平时也不怎么跟我们玩在一起,后来又出国念书,很久都没见了,今天遇到了挺意外的,难得他还记得我。”

  她的话倒也算不上谎言,林静从小就是个挺有想法的孩子,并不跟她们这些野孩子一样整天在院子里疯疯癫癫地跑,他跟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不怎么熟——只是,唯独对当年的小飞龙例外。不过,这个时候郑微不愿意把跟林静的这段往事示于人前,就连她一向崇敬的周渠也不行。因为她不想将个人的私事与公事夹杂在一起,尤其是林静以这样特殊的身份出现在她们公司,她更应当谨慎。要不是看到周渠留客时的无奈,当时她甚至想装做不认识蒙混过去,只是不知道林静会怎样看待她的装聋扮哑,见他方才举重若轻地几句话轻描淡写把他们的关系带了过去,句句是不假,但又句句话外有话,她猜不透他的用意。

  周渠开着车,跟郑微一样一路沉默。遇到等红绿灯的路口,他忽然对郑微说:“今天全靠你才留住他,你也知道,这些公检法部门的,如果肯赏个脸吃饭,才可能有说话的余地,要是他老端着,反倒有点麻烦。以前老粱过来都是例行公事,他不难打发,但是今天林静亲自上门,说是顺道拜访,但我也猜不透用意何在。他比老粱年轻,职务尚且在老粱之上,城府也比老粱深,又是检察院分管经济犯罪的领导,虽说我二分没有什么把柄让他可抓的,但是这个敏感时期,谁见了检察院的没有三分心惊?”

  郑微想了一会才说:“领导,真像你说的,如果我们完全没有授人以柄的地方,是不是也不用忌惮他。”

  周渠叹气,“哪个国企没有几分烂摊子?郑微,你知不知道,我们中建的前任总经理何绪山的专案就是林静负责的,当然,我们内部也有人推波助澜,但是林静在何绪山落马的案件中绝对起了关键作用。他年纪不大,但绝不简单。”

  他们两人到达预订的包厢时,张副经理、书记和陈孝正都已经提前等在那里。没过多久,林静和老粱也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走了进来,周渠立刻起身——为林静引见,介绍到陈孝正的时候,周渠说,“林副检,这个年轻人是我们二分最年轻的中坚力量,目前是我的助理,陈孝正。陈助理,这位就是我们××区的林副检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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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11:03:51 | 只看该作者
  “你好,林副检察长。”陈孝正微笑伸出手去。

  林静回握,“你好,陈助理。你年纪应该比我还小几岁,果然年轻有为。”

  “在林副检察长面前说年轻有为,岂不是让人笑话?”陈孝正笑道。

  “何必客气,我们年纪相仿,你可以叫我林静。”

  林静……林静!

  不知道林静是否察觉他刚才握住的那只手松开之前短暂而轻微地一抖。陈孝正抬头寻找检察长的那双眼睛,是呀,他一直疑惑,明明是初次见面的人,为何有挥之不去的熟悉。他怎么能忘记这双眼睛?自信而淡定,照片里的他将“他的小飞龙”拥在怀里的时候,那眼里还有淡淡的温情。这双眼睛,曾是陈孝正午夜梦回时嫉妒和失落的根源,那是他渴望而不能拥有的一种本质。如果他也有着这样与生俱来的自信,他是否也能向全世界毫不迟疑地宣告:那是他的小飞龙,他的!

  郑微站在后面,看着这两个男人稍长停顿的一次握手,汗水湿透手心。

  菜很快端了上来,林静被周渠邀请至主宾席,郑微陪在末席,陈孝正谦让地把靠近主桌的位置留给了张副经理,自己坐在了郑微的身边。

  周渠发了话,大家都纷纷举杯,酒过三巡,二分的几个领导人都分别敬过了林静,周渠便笑着说:“今天说到底,我们能有幸请到林副检,不是我们二分的面子大,而是靠我们郑微的面子。郑微,你真该敬敬林副,他乡遇故知已经不容易,难得你们还自幼相识。”

  郑微如梦初醒,她今天怎么就忘了这个规矩,大概她下意识里仍然没有办法把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描红的那个人视作公司的座上贵宾。她见自己的小酒杯里还是空空如也,连忙斟酒,林静远远地用手制止了她,“你用饮料就行了。”

  郑微“哦”了一声,张副经理就说到,“郑微,林副检那是客气,你怎么能真用饮料代替。”

  跟随林静前来的粱局长也笑道:“林副,你是不知道,你这个小老乡酒量相当的不错,我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林静淡淡地说:“我一向不主张女孩子喝酒,意思到了就行。”

  郑微左右为难,周渠替她解了围,“林副检既然这么说了,你就照办吧。”

  郑微走过去跟林静碰杯,“林副检,我敬您。”

  他扬眉,笑着对在座的人说:“小姑娘长大了,以前她跟在我屁股后面林静哥哥,林静哥哥地叫,现在她叫我林副检。”大家都笑了,陈孝正也笑着说:“是呀,郑秘书,大家都知道你跟林副是旧识,太客气就未免矫情了。”

  郑微低头喝了口饮料,匆匆回座,真希望这场晚宴越快结束越好,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中国人的酒文化就是奇怪,一到了洒桌上,好像没醉几个就不能体现主客尽欢,就不够酣畅淋漓。难怪都说:“你朦胧,我朦胧,大家正好签合同。”周渠一行人纷纷举杯轮番向林静二人敬酒,他们二分今天来的人多,每人几杯,他们检察院就喝得够呛,没过多久,粱局长就已满面通红地跟张副经理称兄道弟地说着豪言壮语,哪里还有来时的半点矜持,通常这就是他们主方最希望达到的效果。林静喝得不比粱局长少,脸上也有了微红,但至少神志清明,谈笑自若。郑微不知道他的酒量究竟有几分,小的时候他们时常一起吃饭,他从来滴酒不沾,太多东西,都是他们在离开对方之后学会的。

  书记方敬罢林静三杯,林静刚喝了口茶,陈孝正又执杯站了起来,“轮我敬林副检了,今后的工作还希望多多指教。”他手中拿的是用来分酒的酒樽,五十六度的烈酒,那里边至少有近一两的量,林静微微蹙眉。

  “怎么,虽然我们不是旧友,但林副检的情面除了卖给郑秘书,也要分一些给我们吧?”陈孝正半开玩笑地说,陈副经理他们纷纷点头,附和称是。

  林静又喝了口茶,也没有说什么,只将面前的酒樽加至跟他等同的量, “指教谈不上,大家相互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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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11:08:45 | 只看该作者
  郑微看了陈孝正一眼,林静刚喝了三杯,气都没喘一口,这个时候苦苦相逼又是何必?

  然而陈孝正面无表情,并不看她。

  林静举杯的时候,眉间的褶皱明显加深,郑微没有办法不想他那从小就不怎么好的胃,着急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起身阻止,“不如慢慢喝,何必急在一时。”

  陈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果然是一起长大的情义,林副检的酒量摆在哪里,你又何苦这样心疼地护着。”

  郑微咬唇,她为他的话感到难过,但更多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就偏要明目张胆地护给他看,于是露齿一笑,“既然都说是一起长大的情义了,那么陈助理的这杯酒,我代林副检喝了,也没什么吧?”

  她倒满自己面前的酒杯,不由分说地跟陈孝正的酒杯一碰,仰头就喝了下去,她喝得太急,呛得满脸通红,转过身去剧烈咳嗽。陈孝正的悔意和懊丧一点点吞噬着他,面上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手却急着去拿桌上的餐纸。然而林静立刻起身走了过来,拍着郑微的背,埋怨道:“我也不是喝不了。”他起身的那一刻开始,陈孝正抓住纸巾的手便停在了桌面上,纸巾在他手心悄无声息地揉成了一团,没有人看见。

  郑微在林静的轻拍之后咳嗽慢慢缓解,低声对他说:“不用了,你回去坐。”大多数人对这一幕看得都是颇有意味,只有周渠冷眼旁观,一声不吭。

  结束的时候大家相送走到酒店门口,除了郑微各自都开了车过来。只有陈孝正跟她一样住公司大院,周渠说:“陈助理,要不你负责送郑微回去,路上小心点。”

  陈孝正说:“不好意思,周经理,我等下有点事可能要赶过去,不知道林副检住得远不远,要不林副检麻烦你送郑秘书一程。”

  郑微冷眼看他,面带微笑。

  “当然没问题,郑微,那我们走吧,各位再会。”

  大家各自上车离去之后,郑微摇头对林静说:“你喝了不少,我打车就行了。”

  他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车走去。

  “人民检察官也酒后驾驶吗?”郑微坐在林静的驾驶座旁边,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酒味。

  林静耸耸肩,“我不喜欢喝酒,不过现在风气就是这样,好像没有碰过一杯,事情就没有办法开展,要想和各种人打好交道,应酬也可以说是工作的一部分。回国这几年也慢慢习惯了,喝过了之后总得回家吧,只有提醒自己尽量开慢一点。”

  郑微戏谑地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为革命的正义事业而妥协?”

  林静说:“正义是相对的。”

  郑微听了,又想起周渠白天的一番话,低头说:“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办法明白。”

  “有些事情不明白是好的。”林静淡淡地说。

  “那我就会一直傻下去。”

  林静笑了笑,“我也是矛盾的,有时看到你像个大人的样子,开始对很多事情应付自如,就会觉得欣慰,但是很多时候还是希望你仍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飞龙。”

  郑微也跟着笑,“我的老师太多了,不得不长大。”有句话她没有诉之于口:林静,你又何尝没有给我上过一课?

  他似乎也猜到了她的言外之意,没有再说什么。

  他依她所言将车停在中建大院门口,郑微说:“我走进去就可以了,你也回去早一点。”

  他点头,看了她一眼,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其实他不适合你。”

  郑微愣了一下,“他,他是谁?”可恶的安全带却卡在那里,怎么也解不开。

  林静不理会她的故做不知,伸出手替她在活扣上轻轻一按,束缚顿时解开,可她心上却仿佛有一根细而长的绳子在慢慢地缠。

  “起初我还不敢肯定他就是三年前在你们学校见到的那个人,不过看你的举止神态,就什么都明白了。你还是喜欢他吧?但他不是你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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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11:14:11 | 只看该作者
  即使她不认为他说的有错,但是这并不是她现在希望听到的话,尤其这样的话出自他的口中。郑微变色,“林静,你有什么资格来安排我的生活。”

  她说话还是不喜欢绕弯子,然而林静很显然并没有被激怒,他平静地说:“我见过的人比你多。陈孝正或许有几分才气,可是一个自己都没有安全感的人,怎么给你幸福。”

  “他不能给我幸福,你就可以吗?”她冷笑。

  “你想知道答案的话,为什么不试一试?”他挑眉。

  郑微顿时被激怒了,“你们这些自大狂,通通都自以为是地摆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你们知道我想要什么吗?问过我想怎么生活吗?别说得那么好听,好像真的在乎我的幸福,其实你们都自私!一个两个都走了,这不要紧,我不怪你们,可是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一样,林静,你敢摸着自己的心说一句,你当初半句话不说就离开,回来三年不闻不问都是为了我好?我跟你十七年的感情,十七年,我把你看成我最重要的人,除了我爸妈,没有人比我们更亲,可是你呢?你一句不知道怎么面对,就丢下我七年,就算是出了我妈和你爸的事情,我们做不了情人,难道做不了情人就必须恩断义绝?回国的三年里,你哪怕给过我一个问候,哪怕只是给个肩膀让我靠一分钟,我们今天就不会这样。说什么我幸福你就离开,你们都把算盘打得太精,我怕了你们这些聪明人。”

  她哭的样子很狼狈,林静伸手去擦她的眼泪,被她一手拍开。“你走吧,大检察官。”

  她推门出去。

  林静对着她的背影说:“你骂的都对,少年意气的时候我觉得有很多东西比感情更重要,后来才发现我们能记住的偏偏只是一些小的幸福,就像你摔倒了抱着我哭,就像我练字的时候你在旁边玩得一脸的墨水……我不敢说今天我变得多伟大,至少我说想给你幸福,这句话不是假的。微微,这个世界凉薄的人太多了,就算你找个陌生人,他也未必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我会走,不过你要知道,今天送你回来的,不是一个检察官。”

  郑微一路小跑回到住处,她忽然想念鼠宝。人还不如一只不怎么样的猫,至少你对它好,它都知道。

  老旧的走道黑漆漆的,她摸黑走了上去,掏出钥匙开门,听到远远的脚步声,半举着钥匙站在那里,莫名的就有几分期待。然而那脚步声渐进,不过是个晚归的邻居。她一再笑自己无药可救,摇了摇头,开门进去。

  陪鼠宝玩了一会,洗了个澡,打开窗,晚风吹在脸上,郑微才觉得自己又活了回来,开门把垃圾袋放到门口的时候,在旁边心怀鬼胎许久的鼠宝出奇灵活地从打开一半的门缝里溜了出去。

  “鼠宝,回来!”郑微着急地喊了一声。

  冲动地奔向自由的鼠宝哪里会听她此刻的呼唤,一眨眼就从楼梯口溜得无影无踪。郑微担心它找不到回家的路,急急忙忙回房间披了件衣服就追了出去。

  郑微住的是大院最老旧的一栋公寓楼,中建的宿舍区并不在闹市,尤其她们住的这一栋,背后直接靠着一个尚未开发的小土坡,小土坡上杂草丛生,她最担心的就是鼠宝溜到了那里,黑漆漆的就再也找不回来。

  大概这天是农历十五左右,月亮又大又圆,借着月光,郑微看到鼠宝肥硕的屁股在前面的室外健身器材处一闪而过,要是跑过了那块休闲空地,很快就到了后山。郑微没敢多想,一边小声地叫着“鼠宝鼠宝”,一边跟了过去。这片单位开辟的休闲区早已因为设备陈旧,位置偏僻而无人问津许久,郑微站在单杠附近,焦灼地环视四周。一转身,阴暗角落的一个人影吓得她顿时毛骨悚然,“谁!”

  “是我……”他急急地说,似乎没料到会吓住她。

  听到这个声音,郑微气不打一处来,“没事跑到这吓人干什么?你这神经病。”

  他自我解嘲,“你总算不再叫我陈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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